嘈雜的急診部,嗡嗡的聲音鑽入耳中,就像很的地方有人在說話。
“血壓80/40,心率72。”
“腦後有明顯外傷。”
“第六、第七根肋骨骨折。”
“CT片子出來了,顱內有出血。”
“脾臟破裂!”
“腹腔有大量積血……”
一起突兀而短促地發出蜂鳴:“嘀——”
“心跳驟停!”
“電擊。”
“200J!”
“離開!”
“未見復甦!”
“再試一次電擊除顫!”
……
“小姐,你是不是病人家屬?這是手術同意書和病危通知單,麻煩你簽字。”
“現在qíng況緊急,如果你覺得無法簽字,可否聯絡他的其他家人?”
“這是病人的手機,你看看哪個號碼是他家人的?”
杜曉蘇終於接過了手機。她的手腕上還有血跡,在死神驟然襲來的剎那,他推開了她,自己卻被撞倒。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機械而麻木地調出那部手機的通訊錄。第一個就是邵振嶸,她的手指微微發抖,下一個名字是雷宇濤,她按下撥出鍵。
雷宇濤在天亮之前趕到了醫院。她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麼方法,雖然隔著一千多公里,但他來得非常快。他到的時候手術還沒有結束,肇事的司機和她一起坐在長椅上等待,兩個人都像是木偶一樣,臉色蒼白,沒有半分血色。
陪著雷宇濤一起來的還有幾位外科權威。其實手術室里正在主刀的也是本市頗有聲譽的外科一把刀,想必雷宇濤一接到電話,就輾轉安排那位一把刀趕來醫院了。這還是杜曉蘇第一次見到雷宇濤,不過三十出頭,卻十分鎮定,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沉著。
醫院的主要領導也來了,迅速組成專家組簡短地jiāo換了意見,就進了手術室。這時候雷宇濤才似乎注意到了杜曉蘇,她的樣子既憔悴又木訥,就像還沒有從驚嚇中恢復過來。
他沒有盤問她什麼,只是招了招手,院方的人連忙過來,他說:“安排一下房間,讓她去休息。”
他語氣平靜和緩,但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讓人只能服從。
她也沒有任何力氣再思考什麼,於是乖順地跟隨院方的人去了休息室。
那是一間很大的套間,關上門後非常安靜。她身心俱疲,竟然昏沉沉地睡著了。
她夢到振嶸,就像無數次夢到的那樣,他一個人困在車內,泥沙岩石傾瀉下來,將他淹沒,所有的一切都黑了,天與地靜寂無聲,他連掙扎都沒有掙扎一下,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哭得不能自抑,拼命地用手去扒那些土,明明知道來不及,明明知道不能夠,但那底下埋著她的振嶸,她怎麼可以不救他?她一邊哭一邊挖,最後終於看到了振嶸,他的臉上全是泥,她小心地用手去拭,那張臉卻變成了雷宇崢。血瀰漫開來,從整個視野中瀰漫,就像她親眼目睹的那樣,他倒在血泊里,然後再不會醒來。
她驚醒過來,才知道是做夢。
已經是huáng昏時分,護士看到她甦醒過來似乎鬆了口氣,對她說:“雷先生在等你。”
見著雷宇濤,她仍舊手足無措,有點慌亂。偌大的會客廳,只有他和她兩個人。他的樣貌與雷宇崢和邵振嶸並不像,他也似乎在打量她,目光平靜,鋒芒內斂,看似溫文無害,她卻無緣無故覺得害怕。
最後,他把一杯茶推到她面前:“喝點水。”
她搖了搖頭,是真的喝不下,胃裡就像塞滿了石頭,硬邦邦的,他也並不勉qiáng,反倒非常有風度地問:“我抽支煙,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