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公事上的關係,容海正去了香港。而洛美則獨自去仰止大廈參加行政會議。
現在,她常常從自己辦公室所在的宇天大廈步行穿過仰止廣場,去仰止大廈。走這樣一段路的時候,她正好可以利用稍稍空閒的頭腦,冷靜地考慮自己進入仰止大廈後的一舉一動。過去在仰止大廈里,她是呼風喚雨的官洛美、所有文員白領奮鬥的偶像,他們對她是尊敬的。而如今,底下的人已隱隱明白了高層中的波詭雲譎。於是,對她的尊敬中就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他們已經開始明白,她是常欣關係企業的心腹大患,她的存在是對整個仰止大廈的一種危脅——不是威脅,用威脅來形容她太過於輕淺了。她過去在這個大廈中的成就,恰好證明了今天她具有的殺傷力。
所以洛美對自己在仰止的一舉一動都很留心。
可是,今天沒有。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思緒有一點紊亂,而且,斜斜的雨絲令她的思緒飄到了更遠,以至於她走進仰止的大堂時,心裡只在想:“今年的chūn天真是多雨。”
電梯下來了,她走進去,電梯裡沒有旁人,不假思索地,她按下了樓層。高速電梯只用了幾秒鐘就將她送到了她要去的地方,發出一聲悅耳的鈴聲,雙門無聲地滑開,鮮艷的紅字躍入她眼帘:“十七樓·資管”,熟悉的五個大字,真有些驚心動魄的感覺。她呆住了,會議室在頂層,她到十七樓來做什麼呢?
一種她無法領悟的qíng緒淡淡地瀰漫上心頭,十七樓、資管部、首席……多麼遙遠的事qíng。其實也不過是四五個月前的事,但她總覺得那段時光遙遠得一如前世了,而今生——只剩了她一個人,立在一部空落落的電梯裡,仿佛孤立無援,無可依靠。
重新關上電梯,升上頂層,順著走廊拐彎,立在門前的秘書替她打開沉重的橡木門,她步入會議室,所有的人都已經到齊了,所以她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一分鐘。”
“沒關係。”言少棣的目光掠過,仍舊不帶一絲表qíng,“我們現在開始吧。”
破天荒地,她在會議中走了神。她根本沒有去聽別人到底在講什麼,而是望著手中的資料,發起呆來。
但她沒有失神太久,在言少棣講到第二點時,她成功地將自己神遊九天之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雖然有些厭倦、厭倦?是的,她早就厭倦了這一切。可是她不得不回來,不得不繼續呆在這名利場中。
冗長的會議在五個小時後結束,與會人員在宴會廳共進工作餐後,天已完全黑了下來,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走出仰止大廈,廣場上的路燈將玻璃絲似的雨絲染成一種剔透的rǔ白色,稍稍有點涼意了,她身上香奈兒的套裝微薄,讓風一chuī,令她打了個寒噤。
電話響了,是家中司機打來,怯怯地告訴她車子突然壞掉了。
壞掉了?
讓她坐計程車回那遙遠的新海去嗎?
無可奈何之餘還有點哭笑不得,關上電話,她攏了攏短髮,想走入雨中,或者,她真得找一部計程車回去了。
熟悉的奔馳車在她面前緩緩停下,車窗玻璃徐徐降下,他問:“怎麼?車子還沒來嗎?”
“壞掉了。”
他的眉不經意地一皺:“你住新海?晚上很不安全的。上車吧。”
三句話,三種語氣,最後三個字,已帶了一種命令的口吻。這個男人是典型的天之驕子,太習慣發號施令,容不得任何人拒絕。
車門已經打開了。
上車?還是不上?
言少棣的目光很奇怪,他說:“如果你覺得不便,我可以叫司機先送你回去,再回來載我。”
“不必了。”她終於上了車,“已經夠麻煩你了。”
車子平穩地駛動了,她無言地望著窗外,身邊的言少棣也是沉默的,這種寂靜使車內有一種微妙的尷尬。最後,言少棣問:“要不要咖啡?”
她點點頭,無言地看著他沖調速溶咖啡,接了熱氣騰騰的咖啡在手,才道了一聲謝。言少棣是不喝咖啡的,他為自己調了一杯果酒。
咖啡喝完了,車還未出市區。雨夜中的城市更有chūn寒料峭的意味了。她將額頭抵在車窗上,頭昏沉沉的,一陣接一陣的倦意卷上來,她困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了。
不,不對,她剛剛喝了一杯咖啡,沒理由犯困,而且現在才晚上七點,她困頓地想。只是眼皮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不能睡,不能睡!她告誡自己。呼吸卻越來越綿長,手足卻越來越無力,眼帘卻越來越沉重。她於不知不覺中闔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她是在簌簌的雨聲中驚醒的,在醒的一剎那,她的思維在時間與空間上都發生了混淆,以為自己是在永平南路的房子裡。因為言少梓睡覺總是不安分,每次醒轉脖子必然被他的臂膀壓著,有些透不過氣來。
但是,她的意識在逐漸清醒,電閃雷鳴般,她一下子坐起來!這是個完全陌生的房間!她在哪裡?她慌亂地回想著,自己是在言少棣的車上睡著了,但是……怎麼會在這裡?她駭異地發現,自己的枕畔人居然是言少棣!
她的腦中嗡的一聲,似乎全部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部。她抓起了自己的衣服,腦中仍然一片混沌。
她做了什麼?怎麼在這裡。
不!不是她做了什麼,而是他對她做了什麼。她幾乎要尖叫起來,不!不!不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