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淚水模糊的目光恰巧落在桌上的那個瓷人身上。明明是一動不動的陶瓷人偶,僵硬的臉蛋,凝固的眉眼。但不知為什麼,韓佑之總能覺得那細細的眉像是始終在凝望著自己一般,讓他打從心底生出一股親切之感。
明明是那個女人在說話,但他恍惚真的聽見了父親的聲音。
「爹和你娘從沒有怪過佑兒,佑兒能夠這麼堅強生活,已經是爹娘最大的驕傲。只要是你自己的選擇,只要你自己能夠過得幸福,父親就從心裡感到欣慰。」
在袁香兒的視線中,韓睿的身影從小小的瓷人中出現,帶著一層淡淡的金光,伸出雙臂圈住了自己低頭哭泣的孩子。
……
夜裡,袁香兒回到收拾給她的客房中。
韓睿站在她的面前,整了整衣袖,慎而重之地行了一個禮。
「韓大夫,你這就要走了?你……能夠放心了麼?」儘管知道遲早有這個時候,袁香兒的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難過。
「為人父母,永遠也沒有對孩子放心的時候。如今可喜的是,看到佑兒他能夠如此的獨立堅強。那位,那位螣娘子,也確如您所言,善良寬厚。」他輕輕嘆息,「而我也再做不了什麼事,該當早些去我該去的地方,麗娘還在那邊等我。」
「韓大夫,」袁香兒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一生救過無數人的命,最後卻遇到豺狼一般的惡徒。你心裡有沒有覺得不值得?」
韓睿低眉淺笑:「君子之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固有缺憾,也足矣。何況若非如此,我只怕也得不到先生您的幫助。」
袁香兒其實是不能理解這個時代「聖人」式的倫理道德觀的,對她來說這是一種過於迂腐陳舊的思想。但不得不說能像韓睿這樣一生堅守著善良和豁達的人還是讓她由衷敬佩。
正因為如此,平日裡只喜歡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不愛多管閒事的她,也希望自己能為這位先生多盡一點力。
「還有什麼是我能夠為您做的嗎?」
「如果可以的話,倒是有一件小事……」韓睿輕聲細述,說出了自己最後的請求。
「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就放心地交給我來辦吧。」
大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推開窗戶,深山寒夜,浩瀚蒼穹,銀河流光。
屋內已經沒有了韓睿的身影。
回到靈力充沛的靈界,烏圓也不知道溜到哪裡玩去了。袁香兒獨坐窗前,看著屋外的星空雪景,突然有些想念那一團白色的毛茸茸。
這裡的木屋沒有火炕,又開了窗子,寒氣伴隨著星光一起從窗外滾進來。
讓袁香兒不由想起在同一個森林中的那個樹洞之中,自己全身埋在一整條大毛尾巴中的溫暖舒適。
「小南這會不知道在幹什麼呢?」她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