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豫青摇头道:只有几行猫爪留下的痕迹。
甄子彧道:我也想上去看一看。
章豫青看他,道:你的手还伤着, 怎么上去?其实借助扶梯是可以上去的,但若是再伤着甄子彧的手,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醒了之后定要跟他闹腾。想到早上因为刘博恩就闹了一通, 若是因为甄子彧, 还不得跟他动手?
章豫青看了看狄敬鸿,他又吃了一粒回神丹,算着时辰应该是快醒了。
甄子彧对章豫青道:别担心,就说我自己要上去的。他又对王仪道:劳烦派人架上一把梯子。
王仪照做了。甄子彧扶梯上去看了看屋顶的构造。关于这屋顶, 金久奇曾经给他仔细讲解过,屋顶构造不同,贼走的路就不同。
甄子彧正在扶梯上, 地面有人喊了一句, 子彧, 你快下来。震落屋檐厚厚一层雪,直接砸到了甄子彧头顶上。甄子彧晃了晃头,低头看喊话的人, 终于醒过来了, 听声音底气还很足。
甄子彧真要下来的时候,狄敬鸿却又不让他下,子彧, 你别动,我上去接你。甄子彧充耳不闻,单手扶梯往下走,让你上来接我你能怎么接,还不是一格一格走下来?难不成能飞下来?或者抱?人家家里还办着丧事呢,甄子彧不想跟他拌嘴,更不想丢人。
狄敬鸿站在地上急的团团转,甄子彧脚一着地,他马上就扶住人,把裘皮披风给他披上,你怎么把这东西给脱了,刚下过雪,多冷啊?
甄子彧收了收身上的披风,忽略了狄敬鸿那热切的目光,此时不是腻歪的时候。他转头对章豫青道:没有发现来的痕迹,只发现了去的痕迹,此人可能提前进府了。
章豫青问刘博恩,现场都记下了?
刘博恩点头。
章豫青道:稍后再议吧。
王仪见他们要走,忙问:可发现什么线索了?
章豫青道:还需印证,才能有定论。
王仪看屋内,我大哥他?
章豫青道:可以安葬了。
院中传来一声恸哭,紧接着院中守卫也单膝跪地祭拜。
章豫青对王仪交代,发丧期间留意往来可疑之人,之后带着众人先行告辞。
出了王家,章豫青道:我们去刺史府。
刺史府也在守灵,吴冉的棺椁一直没有下葬,仍旧摆放在府中。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十天,从长安传来消息观澜判官要来幽州,吴家人就一直守灵静待。
狄敬鸿看着整院的白色有些闹心,说不定一会儿还得开棺验尸,想到开棺验尸,狄敬鸿更加闹心。
吴家是文官,远没有武将王家那般声势浩大,加之吴冉是江南人士,在幽州没有庞大宗族,寒天冻地,闭门凋零,只有吴冉的妻儿守在家中,显得十分冷清。
吴冉的夫人王氏帕巾抹泪,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听说王家也出了大事,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凶手,凶手好歹毒啊,我家老爷那么好的人,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啊。
甄子彧劝了劝,王氏终于止住了哭声,甄子彧说要开馆,王氏又开始落泪。
开棺之前,甄子彧道:夫人,劳烦派人带我这位兄弟在府中转一转。他指的是狄敬鸿,想要借机把人给体面的支走,今天狄敬鸿已经吃了两颗回神丹,不能再吃第三颗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也会恶心呕吐。
王氏本来都应下了,狄敬鸿却不肯走。他说,等开棺验尸之后我再去查看府中情况也不迟。
甄子彧歪头看他,你这是要闹哪样?
狄敬鸿装作没看到甄子彧,他就是要跟自己较劲,丢人一次两次三四次,他就不信这晕尸的毛病就治不好了。
甄子彧只好由着他,夫人,请退后,豫青,咱们开馆吧。说完看向狄敬鸿,递给他一个眼色,狄敬鸿心领神会,事先吃了一粒回神丹。
幸好,现在是寒冬时节,幽州冰天冻地,尸体保存新鲜,尚未发生变质,这次狄敬鸿终于是没有再晕倒。开棺之后,发现吴冉是被人在脖子上抹了一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口,而且他神色并未见有多惊慌,应该是在睡梦中就被人杀了。
作案手法相距甚远,与杀王宁的不是同一人。
观察完吴冉的状况,重新合拢棺盖。章豫青问王氏,夫人,当夜吴大人一人休息?
王氏点头,道:老爷勤勉,夜里经常批阅文书。
几人跟随吴府的管家,在府内仔细查探了一遍,由于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十多天,现场已经被破坏了,吴冉被暗杀的那间屋子已经被打扫过,屋内基本上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痕迹。
章豫青问刺史府的管家,谁最先发现的?
管家似是仍旧惊魂未定,是当值的丫头。
章豫青问:那丫头呢?
管家支支吾吾。
章豫青看他,管家见瞒不过来,回道: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老爷时候第二天那丫头就死了,上吊死的,都说是吓死的。
还有谁见过案发现场,都把他们叫过来。
没有人了,夫人怕府上下人传闲话,命人打扫了现场,打扫现场的两个下人都已经打发走了。
章豫青道:打发走的那两个下人也是幽州人士吗?能不能叫回来问话?
管家道:一个江南人,一个川西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回老家了。
从吴家出来,几人牵着马往前溜达,此地距离客栈不远,甄子彧手上有伤,他们决定溜达回去。
章豫青拽着缰绳,心不在焉,嘀咕道:江南人、川西人来幽州,是不是太远了?
甄子彧道:倒也说的过去,吴冉和他的夫人本就是江南人,可能是他们从江南带过来的人,至于川西人,可能是吴冉在长安之时收下的仆从。不过,吴冉这位夫人倒是挺精明的。
章豫青看他,怎么说?
甄子彧道:目的明确,临危不乱。家中出了此等大事,她还能安排两个外地的仆从收拾现场,然后再把人打发回老家,这份镇定,委实少见。
狄敬鸿一人照看两匹马,还能闲出一只手来勾上甄子彧的肩膀。狄敬鸿道:子彧,你想多了。甄子彧抖了抖肩,没能抖下去那只搂着自己的爪子,那爪子看上去松松垮垮实际上用了全力。甄子彧再抖,狄敬鸿一副可怜状,子彧,我头晕。
甄子彧无奈道:你小心照看大胆儿。
狄敬鸿道:大胆儿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它可比我听话多了,我照顾小九就成了。
甄子彧只好由着他,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说说,我怎么想多了?豫青,难道不是这样吗?
章豫青摇头,欲言又止,望向刘博恩,你说呢?
刘博恩正裹着披风打喷嚏,突然被点名,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以至于有些慌张害怕。
章豫青意外的没有上脚踹,虽然还是板着个脸,但已经算是十分有耐心了。他竟然还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觉得那吴家那两个被遣散的收尸仆从,现在走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