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喪的女童,甚至連一絲裝飾也沒有。但是她腳下穿了一雙白色的絲履,是真的雪白…明明是踩在地上的鞋子,卻連一星灰塵都沒有沾上。
大概是那種生下來連走路都不需要的貴女……
這種公子、貴女向來是王溫舒所咬牙切齒的…他痛恨自己不能成為他們。
他們的人生就像這雙白色的絲履,乾淨到一星灰塵也沒有,就像他們的人生一點苦難都無。不必去經歷溫飽艱難,也不必去想怎樣才能出人頭地!別人渴盼的東西對於他們來說早就擁有。
只有為人的快活與享受,沒有一絲艱難困苦——而他,為什麼不能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個?
之前的王溫舒抓住眼前的這個女童,仿佛是抓住生的希望,獲救之後內心狂喜。而此刻的王溫舒,將獲救的狂喜拋到了腦後,剩下的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在他為了活下去努力掙扎的時候,有人過著舒適的生活。而現在,旁觀了他的艱難,還能向他施恩,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決定他的命運。
還是那句話,憑什麼呢?他不甘心!
大概正是這種不甘心支撐著他熬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間,身體竟然漸漸好轉了。負責醫治他的疾醫都覺得不可思議,為此嘖嘖稱奇了好久。
「年輕人身體好,留了許多血,上了內里,竟也漸漸好轉了。」雖然是這樣說,對方還是叮囑他要好好養病,不然的話就是一輩子受折磨。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知他是被人送到了一家醫館。這醫館同別處不同,真正窮苦人家,他們不要錢…若是以前的他知道有這樣的地方,定然會嘲笑一番,然而現在他成了受益者,得人家活命之恩,自然笑不出來了。
但心中還是會覺得荒謬…做這樣的事圖什麼?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醫治他的疾醫是這樣說的,但他不懂這話的意思。對於他的不懂,對方似乎並不意外,只是道:「你當是醫館主人發善心就行了,天下難道就沒有一個好人了?」
天下當然有許多好人,光是王溫舒聽說過的就有不少,一些地方上有著好名聲的賢人,大都有些事跡流傳出來,其中就有不少好人好事。
只不過這些都沒有發生在王溫舒的日常生活中,他的生活就是活下去,而且還要活的舒服自在,為此他甚至成了一個廣泛意義上的『壞人』——會小偷小摸,甚至參與過盜墓,這當然是壞人。當然了,他自己可能不太會這樣想。
因為哪怕是罪大惡極之人也很難承認自己罪大惡極,每個人都有一套自我說服的邏輯,說明自己做這些事是有原因的,由此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王溫舒又不是什麼怪胎,當然也會這樣想。
在他的思維里,生來便只能過著最苦的生活,這本就是上天欠他的了!若是日子好過,他也不會做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