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於是跟著慶幸起來…總之,沒事就好了。
之後的幾天,裴英敏銳地注意到陳嫣的心情有了很大變化。之前剛剛到達雲夢澤的時候陳嫣是挺興奮的,常常去看雲夢澤上的風光。特別是黃昏日落之時,她更是次次不落!
而現在,她還是會去看日落黃昏,但情緒上面完全不同了。
又是一次日落,此時已經到了雲夢澤的邊緣了,出了雲夢澤就是江夏郡的地盤。雖然還是在南方,但江夏郡相對而言其實已經『華夏』很多了,至少能讓船上的商旅覺得有安全感很多。
這或許就是雲夢澤中的最後一次日落,陳嫣又去了甲板上看日落…裴英佷容易就找到了她。
「這日落好看?」其實裴英也覺得很好看,雲夢澤中水汽充沛,這種時候頗有一種雲蒸霞蔚的瑰麗。但他不解的是,有那麼好看嗎?值得陳嫣日日來看?說起來陳嫣又不是沒見識的人,這世上的美人、美物、美景她見識過不知凡幾,這個很特殊?
「自然是好看的。」陳嫣注視著蒸騰起水霧的雲夢澤,幾乎像是仙境一樣,搖搖頭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楚地是這般,難怪可以養出爛漫多情的楚君子與楚女,難怪楚人崇尚自然,奇詭而精緻,難怪屈大夫與宋大夫的辭賦又是那樣仙氣飄飄。遊歷此處日久,或許真會恍惚之間以為望見神明罷。」
裴英嗤笑了一聲,餘光掃過這個時候正在忙碌的水手們,馬上就要天黑了,夜晚行船可不是一個好選擇,這個時候得抓緊時間找個適合泊船的地方——這就是陳嫣,或者說讀書人會有的想法了,對於這些人來說,一輩子也不可能去想這些。
裴英自己雖然是個富家子弟,小時候讀過不少書,又有過目不忘的天賦,理論上來說拽文他是不虛任何人的。但實際上他對這種事很不感興趣,他是實用主義者,這和王溫舒那種附庸風雅附庸不上還不一樣,他是真心實意不喜歡這些。
陳嫣忽然笑了:「我曾去過北方,草原無邊無際,跑馬起來幾乎隨心所欲!一去一千里,於是見『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我曾生活在海邊,海水碧波萬里不止,不見人煙,所以可以月色中聽碧海潮生,見明月升起,心中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我有一年過齊地,也曾登泰山遊歷,大山巍峨,感慨人力終究微小,直到登頂,才滿腔感概化為胸中坦蕩,豪情頓生,與人道『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伸手,似乎是要摸摸眼前的美景,陳嫣的神色轉為落寞:「過去也曾讀過先人詠唱大湖大澤之美,浪漫而瑰麗,如今始見…確實美不勝收,『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多美啊。」
說實話,裴英並不是一個審美情趣有多高的人,過目不忘只是過目不忘而已,而不是全部,更不能將他個人的所有技能點到全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