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裡本就是極北之地,入了冬四周已然蕭條寂寥,光禿禿的無甚景觀。
明明才是仲冬之際,尋常人家卻早已大門緊鎖無事不外出了,各自窩在家裡或是做些手藝活餬口或是計算著這一年的豐收。
府里的冬衣昨日才做好,老太太領了五套頂頂好料子的裘衣,上面的茸毛看著就暖和,顏色款式也是結合得當今民間最受歡迎的式樣,是黑虎親自送去的。
萍兒只在角落裡翻出三四套略薄的裘衣,不算新潮的款式,顏色竟也老氣得很。昨日唐詩拿到手裡時翻眼一瞧,竟直接就扔到了地上,嚇得她哆嗦著嘴皮子眼淚都快逼出眼眶。
她想,如果今兒這火炭再是拿不回來,夫人定是不會饒過她的!
不巧,今兒負責發炭的正是黑虎,將軍的心腹。
聽同屋的姐姐講,夫人不知哪裡又得罪了將軍,將軍早就不待見她了,說不準哪天府里就來了個二夫人,看夫人還怎麼仗著自己的國公之女的身份作威作福。
再一想她現在日日守在夫人這處,卻從未見將軍踏足過此處,可見夫人的境地也是十分之不妙。
不如現下最大的問題,還是她能不能從黑虎這裡拿到些炭回去。
萍兒磨蹭著上前,垂首盯著黑虎的棉布鞋,聲音小如蚊子嗡嗡地道:“黑子哥,今兒炭還足嗎,我來給夫人拿一些回去。”
她年紀最小,之前同屋的姐姐教過她,在府里見了人都是要叫哥叫姐的。
黑虎老遠就看見著了一身綠襖子的小姑娘哭著一張臉慢慢挪動,看樣子就是個小受氣包,估摸著在夫人房裡沒少受氣。他嘆息一聲,心裡對萍兒的同情多了幾分,小小年紀就遭遇諸多難事。
但一想同他還算相熟的蘿兒只因知曉了夫人的浪蕩事就被調在府里做一些最低等的下人的活,黑虎心下對唐詩的厭惡就多了一些。
見黑虎好半晌也不言語,萍兒著了急,鼓足勇氣抬了頭,看了黑虎一眼後又火速移開,嘴唇緊緊抿著。黑虎若是再不開口,萍兒是肯定能在這裡一直站到天色暗下來的。
“那袋子炭你拿走吧,省著點用,府里最近開銷不少,哪處不用錢。”黑虎虎著一張兇巴巴的臉,整個人比寒風還要冷。
萍兒的臉霎時就白了。
“府里花銷不夠,這新做的衣裳也不保暖,若是不多拿一些炭,這般冷的冬日又該叫人如何活?”
身後一道尖細的聲音和一陣重物摩擦地面的聲音傳來,黑虎應聲望去,竟然是許多日不曾露面的唐詩,唐詩手裡正拖著一袋子木炭,比之剛才黑虎隨手指的那一袋大了一大半。
這袋子炭,是黑虎一會兒要送入老太太房裡的。
髮型沒什麼美感可言,臉色也因常日熬夜一片慘白,唐詩抬頭的那一刻黑虎的嘴角都抽了一下。
看來爺那日和夫人吵得不輕,夫人竟是這樣的形容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