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门嘎吱一声在他身后合上,面前覆下个人影。
“......”
林牧洵抬眸往上看去,看着眼前那人,她今天穿着白色吊带,黑直的长发顺着背部的曲线披散下来,露出俩条赤条条的胳膊,和白的刺眼的腿根。
他像是被刺痛般敛下眼。
喉咙骤然被堵住。
那恶心的感觉又一路顺着食道漫了上来,不知道是来自胃部,还是来自心脏。
“嗯。”
他应了声,再抬眸时,面上的神情也柔软了不少,“嗯,我有点累了,下午再说吧。”
说罢,便绕过她,往里边走去。
可林牧黎并不想让他走。
她伸出手,拦在了他面前:
“我们应该已经说好了,不准去见谢迟的吧?”
林牧洵换鞋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她冰冷的指尖便缠了上来,勾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眸对上那双黑的像墓鸦的眼。
“林牧洵,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能我不会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我们都接受不来的事情。”
她笑着说了声。
白炽光下,唇红齿白的样子,像是一只嘶嘶吐信的毒蛇。
眼前突然有什么一晃而过。
他轻抬了下眉骨,看向她的左手——谢迟的熊。
眉心蹙的更紧,他有些不解地看了眼林牧黎,“你干什么……”
话未说完,就见她嘴角一路咧到耳际,露出个癫狂的笑。
紧接着,“刺啦”一声。
那只承载了无数记忆大白熊就在他眼前,四分五裂,洁白的棉絮从破裂的布料中溢出,被风一吹,飘了一地。
他眉心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向上摊开,却只抓住了一缕。
其余的,都倏然而下,掉在他的肩头,鞋面,地上。
“......”
小家伙抱着这大熊呼吸浅浅的样子在眼前不断闪现。
眸色愈来愈黯。
他深吸了口气,许久后,才重新开口道:“你在做什么?”
“呵呵,呵呵——毁掉你最重视的东西,这样你就只剩我了呀!”
林牧黎笑了声,看着他愈发难看的脸色,眼中光芒更甚。
“要忍不住了吗?林牧洵,你明明很讨厌我吧?明明很讨厌我,讨厌我这种疯子,却还要——”
她大喊大叫着,神色癫狂,若是谢迟在这,一定会讶异于她此时形容枯槁的身型,和逐渐歇斯底里的表情,隐约看着,竟是比几个月前,更癫了些。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皱眉打断,懒得纠缠,推开她便抬步往里边走,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上她的眼。
“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话,我可以随时离开,你继续去上学或者休学都可以,但我得提醒你,刚刚得到消息,你的父亲,从拘留所放出来了,现在估计在到处找你。”
他说着,一双眸子牢牢锁定着她,捕捉着那癫狂表象下,最细微的表情。
果然,在他说出“父亲”那个词后,就见她神情一哽,那些疯狂也像是凝固在了脸上一样,面部肌肉夸张地堆叠在一处,远远看着,就像是座凝固的雕像。
几秒后,雕像骤然崩析。
她脸上的表情整个垮下,疯狂褪去,再次出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卑懦弱的卑劣灵魂。
林牧洵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回有这么剧烈的反应,等再反应过来时,胳膊已经被她抱住。
“你......”
他缓缓低头,对上她突然惊恐的目光。
“我不能让他找上我的,他会杀死我的,他会杀死我的——会杀死我的——就像杀死妈妈一样——”
“你要保护我,对,你要保护我的!你答应了爷爷...不然我就去杀了谢迟...我要去杀了她!让她和我一起下地狱!!”
她咆哮着,抱住他的手,左顾右盼,目眦欲裂的样子,像是周围有什么精神病人,随时跳出来捅她几刀的样子。
“......”
精神病人么?
他没说话,垂眸注视着那挂在他身上的,微微颤抖着的手臂。
直到耳边惊惶的碎碎念无限趋近于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后,才敛下眼,眼神闪烁着,犹豫着抬起手。
想了想,还是没按到她的头上,转而轻拍了下她的手,动作轻缓,带着安抚的意味。
大吼大叫声突然停了。
林牧黎哆嗦了下,却没有避开。
“没事的,我...不会让他接近你。”
他说了声,俯身与林牧黎对视。
眼神真诚,声调放缓,确保每一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可以顺着声音的震颤,传进她的耳朵。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林牧黎抬起头,愣愣地看他,目光漫无边际地划过他的脸。
——像是在聚焦,又像是神游。
看的他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是否取得了她的信任。
僵持许久。
就当他纠结着要不要再说一遍时,才听见她微弱的一声,“他来了。”
“什么?”
他追问道,却看见林牧黎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一样,机械地放手,转过身,眼神空洞。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跟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她摇头晃脑地走远,嘴里还哼着些不着调的歌词,隐约听着,竟是虫儿飞。
“......”
林牧洵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神色微沉,心中也有几分不确定起来。
这人看着,像是彻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