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班原本沒注意這回事,就想知道這倆人一個拿著相機一個衣領上夾著耳麥,到底是幹嘛的。
但他看到老謝眼睛一亮,便順著目光一看。
好傢夥,有頭髮!
領班的反應也算快的,在服務員往桌上放的時候,趕緊攔了一下:
「這道菜端走重做!」
謝保民正攢著勁兒給節目來個勁爆的呢,一聽這話當即起身說道:
「慢著,把這盤兒菜放下。」
領班心裡咯噔一聲,隨即陪著笑說道:
「要不……給您打個折扣?」
高端餐飲店裡,頭髮之類的異物完完全全算是事故了。
因為這不是路邊攤,不是蒼蠅小館,這麼高端的場所,上的菜里有頭髮,這要曝光出來,對品牌的影響就太大了。
兩人說話時,小賈這個愣頭青還不怕事兒一樣把相機鏡調整了一下角度,將兩人全都拍了進去。
謝保民笑著搖了搖頭:
「菜放下,重新做一份端過來,這一份才能端走。」
這會兒端走,後廚的人保不齊會把頭髮夾出去,在鍋里出溜兩圈端過來,所以還是讓對方拿新菜換比較好。
當然了,也就大飯店可以這樣,要換成路邊小店這麼搞,人家店老闆不高興,說不定就會在做菜時往裡咔兩口痰。
為什麼現在半開式廚房的飯店比較受歡迎,原因就是顧客可以看到裡面的一切動靜。
領班有點急了,旁邊就是相機,這要放下來鐵定被拍到,要是傳到網上絕對會對店面的名譽有影響。
而且這倆人明顯是有備而來,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敲詐,還是防著點比較好。
他湊到謝保民耳邊,用商量的語氣小聲說道:
「這頓免單,您看……」
謝保民夾了片牛肉送到嘴裡:
「我們就是拍一個普通的探店節目,沒想訛錢,你放心好了……你也別擱這兒杵著了,趕緊去準備菜,不把新的翡翠蝦仁端過來,這份你別想端走。」
領班表情悻悻的,但也無可奈何。
他本想通知保安的,但又覺得這人敢跑到燕京飯店這麼做,應該有點小背景。
最重要的是,坐在對面的小年輕相機一直在拍著,萬一被拍到什麼,那就捅大簍子了。
離開時,他沖旁邊的服務員使個眼色,看對方會說些什麼,然後匆匆聯繫後廚那邊,把菜里有頭髮的事兒說了出來,讓後廚趕緊送一份過來。
「謝老師,您剛剛不怕他喊保安嗎?」
「這有啥好怕的?他要喊保安,那咱的節目一下子就火了,回頭高低得給這位領班包個大紅包……海參伱吃吧,我就專心對付這份牛肉了。」
小賈剛剛聽了謝保民的點評,興趣也不是很大:
「我又不踢球,就不吃海參了,倒是這牛肉,嚼起來確實有點意思。」
「你要喜歡吃有嚼勁的牛肉,建議你去林記,我師弟做的壓牛肉,吃著口感更棒,牛肉和牛筋分布得非常合理……對了,這根頭髮別忘了拍。」
兩人嚼著牛肉閒聊時,燕京飯店禮儀廳總廚齊振濤匆匆來到前台這邊:
「怎麼回事?咋沒把顧客退的菜端回去啊?」
「人不讓端,讓拿新做的翡翠蝦仁交換。」
不讓端?
齊振濤略一思忖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看著領班問道:
「對方是什麼身份知道嗎?探店的主播還是別的什麼人?」
「是個生面孔,他還說咱的燴海參做法不對,海參也沒收拾乾淨,說話很不客氣,有點像是找茬的。」
「你問他的身份了嗎?」
「問了,他說他在廚房打過雜,稍微懂點……我看就一嘴炮。」
這話讓齊振濤一愣,他回想起圈內有個傳聞,據說釣魚台已經退休的總廚師長高培生喜歡這麼說。
難道……
他往餐廳的方向走了兩步,隨即看到了謝保民那張比較欠揍的臉。
果然是這狗日的。
領班還在納悶:
「齊總廚,這人一看就是個外行,您至於這麼在意嗎?」
「外行?你知道這傢伙是誰嗎?釣魚台十八位總廚的老大,現任首席總廚謝保民,這狗東西咋突然做起探店主播了?」
齊振濤嘟囔一句,隨即拿著對講機對後廚那邊的人說道:
「值班的廚師長,親自做一份翡翠蝦仁送到餐廳來,另外,重新上一份燴遼參,做之前記得檢查一下。」
燕京飯店的底蘊是很強的。
之前只是不認真而已,不代表他們廚藝不行。
齊振濤整了整衣服,隨即向著謝保民走去:
「老謝,你來也不說一聲,還怕我管不起飯啊?」
齊振濤臉上帶著笑,覺得既然是熟人,這就好辦了,至少不用懷疑是過來碰瓷的。
「喲,老齊,你上著班兒呢?來來來,嘗嘗這道美味的燴遼參,男足一直衝不出亞洲,不會吃的就是這種海參吧?」
齊振濤苦笑兩聲,這傢伙的嘴巴可真不留情啊。
幸好現在是法治社會,要擱過去,早被人打死多少回了。
他坐下來,拿起一副新筷子嘗了嘗海參的味道,頓時皺起了眉頭。
原本以為只是翡翠蝦仁中有頭髮的問題,但現在看來,這海參做的,反而是大問題。
行政總廚是一個偏重管理的崗位,輕易不下廚。
菜品的品質一般都是各部門的廚師長把控,雖然這個點兒有客人,值班廚師長會交給學徒練手,但做成這樣,屬實不應該。
尤其海參又不是鮮海參,從泡發到上桌需要好幾天時間。
但這幾天卻沒人發現這個問題。
感覺這才是需要重視的大問題。
「對不住啊老謝,最近我疏於管理,沒想到海參能做這麼差,我馬上給你補一份。」
謝保民笑著說道:
「算了算了,至少牛肉還挺好吃的。」
齊振濤原本想說這期節目別播出了,但想想又覺得不合適。
人家是拿錢來吃飯的,自己怎麼能提這種要求呢?
他陪著聊了一會兒,起身指著那盤帶頭髮的蝦仁問道:
「老謝,我能端走嗎?」
「可以,端走吧……這些徒弟啊,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別不捨得,要是一團和氣,那不是帶徒弟,那是過家家。」
齊振濤點點頭:
「多謝指點!」
他走後沒多久,新的一份翡翠蝦仁送了過來。
謝保民笑著說道:
「這一看就不是學徒做的,蝦仁是新剝出來的,菠菜汁也是現打出來過濾的,表面淡淡一層掛汁,沒菠菜味,也沒有完全壓住蝦肉的鮮味,這手藝不錯。」
小賈錄完,夾起蝦仁嘗了一口,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嘿,還真是,這可比剛才那盤強多了啊,不管味道還是口感,都非常好吃。」
翡翠蝦仁端上來沒多久,服務員又重新上了一份燴遼參。
這次海參已經收拾乾淨了,還用濃湯熬了一會兒,挺入味的。
「這海參應該是用開水汆燙了一下,腥味幾乎沒了,也認真的煨了一會兒,海參裡面已經入味,比剛剛的口感提升了一大截。」
由於齊振濤重視了這件事,導致剩下的菜品質都很高,謝保民雖然也挑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毛病,但問題都不是很大。
小賈有些失望的說道:
「要是那位總廚不來多好,說不定後面這幾道菜也會翻車呢。」
謝保民笑了笑:
「咱出來探店不能光想著的名氣,主要是給同行提個醒,讓他們知道別鬆懈,保持中餐的活力。」
這也算是一種鲶魚效應。
不過具體能不能起作用,那就不好說了。
吃飽喝足,兩人拿著帳單來到外面,補錄了一個片頭:
「老謝探店,不講情面!今天探的是燕京飯店中華禮儀廳,倆人,2355,含百分之十五的服務費,菜品的味道如何,咱進去一探究竟!」
錄製完畢後,謝保民開車回去。
路上,他看著小賈問道:
「一頓飯吃了兩千多,有啥感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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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賈拍了拍肚子:
「沒吃飽……這些菜看著花里胡哨的,總覺得吃著不貼胃,沒有那種熨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