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两个终究是错过了。
他现在还能记得阿阙少年时的模样,意气风发,疏朗洒脱,他只是看着他,都会觉得温暖。
等阿阙死了,他责怪自己,责怪姜晏,责怪所有的人,封闭自己的内心,再不愿见与他有关的人。
他是如此的愚蠢,如此的无能
柳朔脚下踉跄了一下,悲切的苦笑,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你杀了我吧。他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垂着头,对姜晏道。
姜晏看着他,眼底神色复杂,师父一生的悲剧倒是因谁所起,现在已经是个死结了,没人能说得清楚。
他之前的确抱着与柳朔决一死战的想法来的,但是现在看着柳朔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怕是不能实现了。
这次的决战就此终止,告辞。姜晏用捆仙索锁住了徐长风,转身离去。
柳朔久久的枯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姜晏离开,甚至周围围观的人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他这才好似回过神来,突然朝着天枢峰的方向飞奔而去。
姜晏捆着徐长风的尸体,来到了太极殿。
他进去的时候,宗主正在殿中批阅什么东西,见他进来还惊了一下,再一看他手里提着个半死不活的人,更是惊讶了:你杀了柳朔!
姜晏没想到宗主对他这么有信心,苦笑着摆手,将徐长风的尸体扔在了殿上。
是徐长风,我揭露了是他当年害了师父,所以他自裁了。
宗主可能是吓懵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罪行,然后自我了断的,宗主要找人证,尽可去找。姜晏沉声道。
宗主这才反应过来,苦笑了一声:你胆子再大,还不至于撒这个谎,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我竟也没想到,会是徐长风做出这等事。
姜晏抿了抿唇:他平日里伪装的好,便是我,也是在成就炼虚照见本心时发现的不对劲。
宗主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感慨。
不过片刻之后,宗主便回过神来: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姜晏转身出了太极殿,而陆琛就等在门外。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姜晏,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依旧沉默。
我的事情办完了,我们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姜晏很主动的说道。
陆琛原本泛着光芒的眼睛顿时沉了下来。
您想要怎么了结呢?师尊。陆琛这话带着一丝嘲讽。
姜晏不知道陆琛又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沉声道:明日你来太极殿,当着宗主的面,我会给你一个了断。
陆琛皱眉,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姜晏笑了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陆琛还想要深究,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他现在有什么立场呢?不是他一直在追究他的错处吗?
好,我倒要看看你要搞什么鬼。陆琛咬牙切齿。
姜晏笑了笑,脸上却尽是释然,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明天之后,他人生的这两道坎,都将越过了。
想到这儿,看着多面纠结的陆琛,姜晏的心中却生出一股柔意,他走上前去,轻轻抚了抚陆琛的发顶:阿琛,不要怕。
陆琛整个人都僵住了。
多少年,他不曾拂过他的发顶?多少年不曾喊过他阿琛?在魔域这么多年,他似乎早就忘记了计算,但是现在他突然这样温柔的待他,他心中却生出一股慌乱。
就好似当年他带着他去荡云山,不是也是这般温柔吗?
姜晏看着呆呆的陆琛,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看着姜晏离开,陆琛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拦下他,可是当他伸出手去,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愣愣的看着姜晏背影,就这么一点一点看着他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陆琛悬空的手缓缓落下。
他到底要做什么?
陆琛的心中突然被巨大的慌乱笼罩,他甚至维持不住冷漠的神色,慌乱和害怕,第一次浮现在他脸上。
你怎么了?叶成徽突然从玉佩中走了出来:你现在的情绪不能再波动了,否则永远斩不断心魔。
陆琛猛然惊醒,急忙压下了心中的慌乱。
你说师尊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虽然强行压下去了,但是陆琛还是放不下心。
叶成徽皱着眉看着姜晏离开的方向,许久才道:姜晏对别人恨,对自己更狠,他想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你不必想了,他既然这次进阶炼虚,那就不会像化神时那样荒唐,他必然已经照见本心。
陆琛眸色这才平稳了些许,只是内心的忧虑还是没有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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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姜晏正装大礼,高冠博带,前往太极殿,敲响了太极殿外的玉磬,整整九声,代表有大事不决召集三阁七峰所有高层。
不过一刻钟,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太极殿,诸人都看着面色难看的宗主,还有正襟危坐的姜晏。
姜师侄,你说要等人来齐了再说,现在人都来齐了,你要做什么?
姜晏突然勾唇笑了笑,看了一眼坐在下手,一直思思盯着他的陆琛。
从玉磬声响起的那一刹那,陆琛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当看到敲响玉磬的人事姜晏时,他的恐慌已经倾巢而出。
宗主,诸位峰主、阁主,姜晏在此请罪。姜晏越众而出,长跪在丹陛之下。
姜阁主何罪之有?宗主也有些疑惑了,奇怪的看着姜晏。
姜晏起身,面色平静的看着宗主。
罪人的弟子陆琛,便是我亲手打入魔域,戕害同宗弟子,姜晏罪该万死。
这一语一出,整个殿内都轰动了,几乎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向姜晏。
陆琛更是猛地从座位上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姜晏,只有他知道,他的手在颤抖。
诸人的目光这是也移到了陆琛身上,一时间暗潮汹涌。
姜晏,你胡说什么!温行书第一个站了出来,脸色难看的喝止:还不快住嘴退下!
但是姜晏既然下定了决心,又怎么会半途而废。他在那天照见本心之后,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儿。
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永远不曾尊重过陆琛自己的意愿,总是以为自己所做的是对他好,最后毁了他也毁了自己。
而他这五十年,不过是像个懦夫一样躲避的五十年,他没有接受自己应该接受的惩罚,他的恐惧和不安,源于他内心的懦弱。
而今天,他必须要正视这份懦弱,战胜这份懦弱,给他也给姜晏一个交代。
陆琛,果真如此吗?宗主并没有理会底下的嘈杂,沉着脸看向陆琛。
而陆琛此时却正思思的盯着姜晏,眼中情绪复杂,竟然理不出一个头绪。
陆琛!宗主又喊了一遍。
陆琛这才惊醒,看向宗主。
姜晏所说,是与不是?
陆琛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被逼近了死路,没有一处可以让他逃离。
宗主不必问他,阿琛心性纯良,即使我对不起他,他只怕也会心有为难,这件事的确是我所做,阿琛虽然大难不死,但是却无法抹煞我的行为。姜晏似乎看出了陆琛的困境,竟然主动为他找到了一条退路。
只是这条路的代价却是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