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探了過來,正擊在槍身上,震得我虎口一麻,槍差點脫了手。他低笑了一聲,“跟我比試你還有閒暇分心?”
我再不敢大意,專心迎了上去。
也不知是交手多少回合,這些年疏於練習,體力實是跟不上了,到了後面我已有力不從心之感。他不急不慢地引著我,似是有指點之意。直到看我喘氣喘得愈發急促了,才收了勢,將梅枝往槍前一遞,那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的梅枝便又碎作了兩截。
我收了槍,撐在地上倚著喘了好一會兒,才把氣喘順了,摸了一把臉頰上的汗,“你怎麼自個兒進來了?”
“世子放我進來的,”他把外氅脫了下來,往前走了兩步,極其自然地給我披在了身上,又把系帶系好。“天冷,你又出了一身汗,一吹風該凍著了。”
聽他提及大哥,我又想起那日在書房與大哥說的話,便覺得彆扭起來。在北疆那些年給我落了個總想不起男女大防的毛病,這一年間他來的勤,我們又時常偷摸溜了出去,我也多是喬扮男裝。在此之前,像這般的動作細細想來也不少,可我都沒多想。
如今多想了,反而尷尬。好在他似是沒察覺,接著又替我掃落了方才對招時從樹上濺起落在頭上的雪。我偷偷抬眼瞧他,誰料正撞上他眼神,便慌忙把視線移開,盯著地面使勁瞧。
他在我頭上輕輕笑起來,我氣惱,本是要狠狠瞪他一眼的,只是抬頭甫一看見他那雙桃花眼,因著笑彎了弧度,裡頭像是藏了星宿,便泄了氣。
“你眼睛真好看。”我真心實意誇讚道,“比那次我們偷偷去看的奪月坊頭牌都要好看上許多倍。”
他笑容僵了僵。我哀嘆一聲,“若是能換給我多好,左右你長著這麼好看的眼睛也沒什麼用的。”
他一抬手,又快又准又狠地彈了我額頭一下,咬牙切齒著溫溫柔柔道:“不會說話便少說些。”
這一個兩個的,怕不是都嫉妒我額頭生的好看,可著勁兒彈!
太子此番造訪本是親自送了皇上的年節賞賜來的,如今陪我這一鬧,又吃了會兒茶消消汗,便也就回去了。只我晚間躺在榻上,琢磨著今日過招的槍法之時,冷不丁想起那雙桃花目,自己笑了起來。笑完了還是有幾分的驚懼的,這平白無故也能笑出聲來,怕不是真有些痴傻了?
大年初六上,皇后娘娘宴請各府夫人小姐,且多是我這個年紀上的。以往是只各夫人去拜見的,今年也不知是怎的。母親如臨大敵,簡直把我耳朵都要囑咐破了。
從前倒是也見過皇后娘娘,只是多半隔著遠或是帘子遮著,瞧不真切。待到真有幸目睹皇后娘娘儀容,才發覺太子那一雙眼睛是隨了誰的。只是皇后娘娘將我那一套皮笑肉不笑的理論發揮到了極致,雖是面上讓人如浴春風,我卻始終覺得,那笑沒到眼底,眼睛也便失了幾分神采。
待輪到了我上前請安,我規規矩矩行了禮,皇后娘娘叫我上前去,含著笑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