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已攻上來的胡人陣腳大亂,而我將士軍心鼓舞,隨著不遠處擂動的震耳戰鼓聲,暴出一聲低喝,生生止住潰勢。
我遙望著最前頭那銀白盔甲下的身影,心頭重壓終是卸了下去,“開城門!”
耶律戰此人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我是領教了個透徹,如今驟然被包圍,他不僅沒急著後撤,反而不緊不慢地安排起陣仗來,視那不斷逼近的大軍為無物。
城門大開,憋屈了這麼些日子,終有雪恥一日。
城中守軍騎著馬魚貫而出,不像是經了一夜苦戰的殘師,反倒像是刻意將養了許久,等著最後一擊的精銳之師。
昔日留在玉陽關中的兩萬大軍,如今只餘一千,無數斷槍折戟見證著用血肉之軀捍衛住的城關。最濃烈的黑夜都熬了過來,再沒有什麼能阻擋他們奔向黎明。
耶律戰領軍且戰且退,步調穩得很。
賀盛領了人往前包抄,意在耶律戰項上人頭。
忽的耶律戰抽弓拉弦,箭連珠而發,沖我而來。我橫槍格擋,身後便露了空門。
那枯榆王岩因是漢人模樣,著漢人衣裳,隱在人群中,並未被發覺,此時拉滿弓,一支長箭射向我後心。
我聽得響動,也已無力回天。電光火石之間,有人縱馬撲過來,自我身後將我撲下馬,滾了兩圈,方才停下來。
耶律戰按箭上弦,仍欲再引弓。而太子看出了他的意圖,箭先一步破空而出,他已是躲閃不及,正中右肩,射出的箭便偏離了預定的軌跡,插在我身側黃沙之中,沒了一半箭身進去。
我無暇他顧,只跪在沙地上,扶著盧伯,將他支起來。那長箭自他身後斜插心肺而過,箭頭穿出胸膛,閃著寒光。
我一時無措,看著鮮血不住從他胸前湧出,忙用手去捂,可那血仍在噴涌,從我指縫間汩汩流出,我的手顫得厲害,隨著呼吸,身子也一顫一顫的。
盧伯咳了兩聲,艱難伸手拍了拍我肩膀,“小兄弟,哭什麼哭,跟個女娃子似的。”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努力睜大了眼,將眼淚憋回去,盯著他面容看。這細看之下,才發覺他已是兩鬢斑白,這半月守得辛苦,他臉上更顯疲憊,老態便重些。
他咳了一聲,臉上帶了些笑,“其實你跟我家那閨女一點兒也不像,哪個女娃子像你這般的?不過是頭一次看著你,就覺著這孩子招人疼。”
“老天還是開眼的。盧伯活了這把年紀,除了有倆孩子放心不下,也沒什麼好掛念的了。你還小著哩,往後盧伯看不住你了,”他聲音微弱下去,“你自個兒多當心,好好過完...”
聲音斷下去,便再沒有後續。
老將的兜鍪上,正中間,有個陰刻的小篆的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