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的倒像是尋常夫妻晨起時的話, 語氣中不經意夾雜著溫柔。我本只想冷硬點點頭,延續昨日的派頭, 可又想著若是真這般過一輩子,我怕是得啞了, 是以到頭來還是說了一聲:“不是,我向來睡得淺。”
過了些日子我才知曉,就因著我隨便掰扯的這一句,他硬是改了十數年來練武的地方。
宮人進來伺候著梳洗,我夜裡睡得晚,神色難免憔悴,上了些胭脂才蓋下去。嬤嬤們都是人精了,看我這幅樣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面上皆是喜色。
直到有嬤嬤打起床幔來,我才倏地想起什麼來,瞳孔一縮,昨夜裡竟是全然忘了白喜帕這回事。
我緊緊盯著那嬤嬤將白喜帕捧起,歡天喜地的收了起來,準備去交差,一切瞧起來都並無什麼異樣。我心念微動,扭頭去看太子。他抬起眼來,淡淡朝我一瞥。他正端著一盞茶,剛送到唇邊,我的目光在他略有些不自然的左臂上略一停便移開,心下明白起來。
早膳布上來,他手中白象牙的箸在我慣愛吃的幾道小菜上都停了停,夾到我碗裡,我遲疑了片刻,“不必勞動殿下,我自己來。”
他手上未停,“嘗嘗合不合胃口。”
我知道這人一向聽不進去旁人的話,且用過早膳後還得拜見皇后娘娘,沒什麼時辰耽擱,便由著他去了。
東宮的宮人自然規矩得很,相比之下,我帶來的幾個陪嫁丫鬟,尤以憐薇為首,便十分不懂事了,本是遠遠站在我身後,可以我的耳力,都聽得到她們壓低的偷笑,何況太子。
這回拜見皇后娘娘順遂得很,她雖是因著先前我名聲受損,對我仍是頗有微詞,可這婚事乃是她親去同聖上討來的,自然不好打自己的臉。是以只寥寥說了幾句,又隱晦提點了提點,便叫我告退了。
我雖是仍未想通透其中門門道道,可也大概明白,前一世她賜藥也好,賜死也罷,這一世又是親去求了賜婚,其實不過是要替太子穩住那位子。饒是我再明白天下父母心,她逼著我喝了幾年的藥也是實打實的,我著實對她體諒不起來。
甫一出了皇后娘娘的安闔宮,我心頭卸了重負,轎攆都未用,輕輕快快走著,迎面便碰上了昭陽。
她快步迎上來,張口便是一聲“嫂嫂”,叫得我腳下一軟。
她歡歡喜喜道:“昭陽第一回 見著嫂嫂同太子哥哥的時候,便覺著煞是般配。嫂嫂不知,太子哥哥望著你的時候,那雙眼裡除了嫂嫂簡直裝不進旁的東西半點兒去。如今果真是姻緣天定。”
我委實不好掃她的興,只含了笑在面上,腹誹道哪是姻緣天定,分明是貴在人為,還是強為。
話音剛落定,她便又苦了一張臉,“前日裡皇后娘娘忽的說要著手準備我的婚事了,問我可有中意的人選。我磨了太后好一會兒,才磨得金口玉言,允我再留兩年。也不知我這姻緣是要定到哪兒去。”
我記得前頭我們在府上釀酒之時,她便說過類似的話,便存了兩分調侃問道:“公主日日記掛著這還不知是哪位的駙馬爺,難不成真是有了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