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過,禧寧十二年的太陽升了起來。
出嫁後過的第一個除夕夜,宮中家宴結束已是半夜,回了東宮,便與太子一同守著歲。
家宴的時候我見著了四皇子,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看得我本就不怎麼吃的下的宴席更是沒怎麼動。他倒是恍若未覺,還隔空向太子敬了一杯酒。
我想著擇日不如撞日,便索性同太子說了此事,豈料我剛剛開了個頭,說他那信封的問題,他便含了笑問道:“你是在哪兒見著一樣的了?”
我怔了怔,他解釋道:“那日你便是從瞧見信封開始不正常的,後來又那般問我,必是曾見過的。我不說破,是因怕你心有顧慮,我便是問了你也不肯說,索性等你想明白了,先開這個口。”
我前前後後同他講了一通,自然略過了從前世推測的部分,只說單純疑心是四皇子所為,叫他防範著些。
觀他並無訝異之色,我不禁挑了挑眉,“你該不會是連這都料到了罷?”
“我又不是大羅神仙,怎麼會事事都料的這麼准?私通外敵,還留了一手妄圖栽贓嫁禍,是我先前小瞧他了。”他頓了頓,“只不過是我這弟弟能做出什麼來,我都是不意外的。”
他伸過一隻手來在我臉頰捏了捏,“你能信我,我很歡喜。”
我先前守歲向來守不到最後去,日出前總能迷糊睡著,任憑大哥二哥他們再怎麼逗著我說話也是無用。
這回也不知是心中事太多的緣故,還是身邊人的緣故,竟破天荒地清醒著看了日出。看著黑夜被照破,天邊一際曙光逐漸擴散開,成了一輪圓日。
我手心沁出了汗,成敗生死,皆看這一年的了。
說了一宿的話,此時有些口乾舌燥,我喝了一壺茶才潤過嗓子來。一轉身,卻見他垂著眼帘,少有的神色落寞,明明方才說話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我搖了搖他,“是不是最近看政務看的累著了?”
他回過神來,擺擺手,“一看著日出心下便難受,老毛病了。”
我心頭軟了軟,早先便發覺,他雖是對前世一零星的記憶也未曾有,並不像是我同嫂嫂這般重活一回,可他總下意識地,會在一些地方有所反應。
我是死在一個黎明前,如今想來,也不知那時候他是懷著何種心情,抱著一具失了溫度的軀殼,靜靜看完了那一場日出。
應當就是方才那模樣罷,很安靜很安靜,像丟了魂似的,孤寂哀傷又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