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來的時候,他便已不見影,我只能依著聽到的腳步聲的方向,走一步算一步。說來也怪,東宮伺候的宮娥不少,按理來說寢殿外是要輪班守夜的,今天卻一個人都未留。不知是一向如此,還是偶然。
我開始不安起來,人多眼雜,從先前賀盛能從東宮探出消息去我便知曉,這看似密不透風的宮牆,實則是無孔不入防不勝防,誰也說不準都有哪些人的手伸了進來。他忌憚也是尋常,只是不知是何事,竟要深更半夜避開所有人,才能去做?
我愈走離書房愈近,便放緩了步子,沉了一口氣,緊貼著牆根,探頭望了一眼,好在書房外也並未有人守著,是以我輕易便摸到了窗邊。
這時節上自然是門窗緊閉,裡面燃了一支蠟燭,只一小片光暈,我窺不見其中是何情形,只聽得他低低吩咐了句什麼,有人應下,而後是機關轉動的沉悶聲響。
我的心也跟著生澀轉了一下,這麼久我竟不知書房還藏有玄機。我往四處望了一眼,心裡清楚,再探也是探不出什麼來的了,且太子武藝在我之上,稍有不慎,便會被他發覺,不如收手。左右書房又不能長腿跑了,我有的是機會慢慢找。
想到這兒,我果斷回了寢殿,先是將披風取下掛好,而後鑽進被子裡頭,將身子捂暖和了,一應像是他走之前那樣。
那香氣確是功效驚人,後半夜裡聞著更濃郁些。我靜靜窩在榻上,沒多一會兒便睏倦了。在意識渙散前,隱約感覺到他進了寢殿,許是怕身上寒氣凍著我,在榻前待了一會兒,方掀開被子躺上來,十分自然地將我摟回懷裡去,在我發頂輕輕落下一吻。
第二日我醒過來,已是日上三竿,我甫一坐起,憐薇便打起帘子,身後跟了伺候梳洗的宮女,魚貫而入。晚間那香爐被撤了下去,此時氤氳燃著的是龍涎香,正是他平素里身上的味道。
一頭青絲散在身後,憐薇輕輕梳開,同我道:“太子殿下今日早朝後便被留在宮中,說是午膳不回來用了,叫娘娘不必等他。”
我心念微動,點了點頭。這個時辰徑直用午膳就是了,我匆匆吃了幾口,叫人撤下去,吩咐下面的道:“將帳本送到書房,還有幾處本宮對不上,得再瞧瞧。不必跟著伺候了,難得清淨清淨。”
我進了書房,瞥了一眼工整放在案上的帳本,將門窗掩上,門口候著的宮女也叫我支使到了別處。一時書房中只剩下我一人,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躁動的心跳緩下去,閉上雙眼,將太子平日在書房的習慣細細回憶了一遍。
既是我未發覺的,定然是我先前未曾動過的。我巡視了一圈,瞧著哪個都像,哪個也都不是。
我平日在書房的時候,太子必然也在。我是個慣不愛讀書的,又怎會主動往書房裡跑。往往都是太子在書房處理政務,順手也將我誆過來罷了。
找了兩圈還是沒尋到,我煩悶地坐下,坐下後總覺著哪兒不太對勁,而後想起來,這位置是太子常坐的,我平日裡是坐在另一邊兒的。
腳底下一側有一隻金漆銅蟾蜍,瞧著就重得很。
我眯了眯眼,蹲下身來端詳了一陣子。這蟾蜍不太惹眼,平素也只當是個擺設――畢竟這麼重,又是在太子腳下,也沒人想給它挪個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