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到了後半夜,我不覺什麼時候便趴在了榻上,眼皮愈發沉重,整個人都混沌著,分不清是夢是醒,手上仿佛有什麼動了動,只細微一下,怕是我的錯覺,這念頭還未轉完,便被拖進了睡夢中。
第二日我是被賀盛驚醒的。天已然大亮,確是不算早。他許是想將我挪去榻上,只是手剛搭在我肩上,我便陡然醒過來,與蕭承彥相握的手分毫未動,另一隻手扣在他手上,將他手臂整個扭過去。這一恍瞧清了是他,霎時鬆開。
他頗有幾分無可奈何,“我就知道你是不肯聽話歇下的。”他強扭了我到西面的臥房裡,“睡一覺起來再說。人我給你看著,出了差錯你唯我是問。”
我既是醒了,輕易也睡不下,又拗不過他,索性趁著清淨,琢磨了一番下一枚棋子該落在何處。阿彥醒得愈早,事情便愈好辦,只是無論如何我也必得做了萬全的準備。
沉沙谷那處還大張旗鼓地找著他的屍首,拖下去委實不是長久之計。我心中有了計較,修了幾封書信,打算從他的暗線里傳到該傳到的人手上。既然人還活著,就什麼都好說,更何況旁人還不知他還活著,正是釜底抽薪最好不過的時機。
上京的局勢要穩住,北疆更不能放鬆警惕,要顧及蕭承彥的安危,又不能將他還活著的消息泄露半點出去,一應安排都得面面俱到嚴絲合縫,單是想想就頭疼。我將最緊要的幾樣先處理了,盤算著今日便回去找父兄一趟。
這些做完,我方才上榻,只眠了一個半時辰,又被賀盛叫起來用午膳。
我正是睡意濃的時候,耷拉著眼皮,行屍走肉一般跟著他去前廳坐下。他把箸塞到我手裡,我接過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面前的飯食。
他瞥了我一眼,夾了幾筷子清淡些的菜到我碗裡,“吃完再睡。”
我抬起眼來看他,一字一句誠懇道:“賀盛,我怎麼從前沒發覺,你簡直比我母親還...”我頓了頓,沒找到合適的詞,只能表意道:“還母親一些。”
他接著又夾了幾筷子,直到碗中滿了小半,方才停下,“巧了,我從前也沒發覺,侯爺夫人平日這麼費心。”
用完了膳,我卻也沒什麼時間再歇著了,看著他給蕭承彥餵完藥――今日便已然換了新藥,湯汁是濃褐色的,氣味刺鼻非常,想來是下了猛藥――餵下去之前,他先是深深望了我一眼,而後端起藥碗自己喝了一口,同我道:“我替他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