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性恬靜,與世無爭,若不是祖上獲罪,也不必入宮做了浣衣奴,早與良人歲月靜好, 兒女成行。
世事無常。
晉升嬪位之後, 緊跟著換了宮室, 連侍候的人也驟然多了數倍,也不知道南齊帝是因為元鑒在朝堂之上著實可憐,動了惻隱之心,還是想起了容嬪年輕時候的美貌, 還來容嬪處坐過兩回。
頭一回坐了半個時辰,喝了容嬪親手泡的一壺花茶,還吃了她親手做的點心,他那被御膳廚房極盡討好的舌頭竟然覺得意猶未盡,眼前的女子眉目楚楚,雖無二八佳人的鮮妍明媚,卻如恬淡靜雅的山水畫,令人不覺間駐足。
後一回留的更久,還嘗到了容嬪親手做的一桌菜,而且南齊帝頗為丟人的沒敢告訴侍候的內宦,他不小心……吃撐了。
吃飯的時候,容嬪既不曾替他挾菜也不曾追問他吃的合口與否,而是沉默的扒自己的飯,讓南齊皇帝生出“小妾如同飯搭子”的錯覺,他既沒有費心思考政事,亦沒有歌舞美酒佐餐,只是專注進食,連旁邊侍候的王振都驚呆了——這可大大超出了陛下往日的食量。
到了晚間掌燈閱奏摺,王振見南齊皇帝坐臥不寧,默默端上一杯消食茶,主僕尷尬的互視了一眼,仿佛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南齊皇帝:“……”
王振:“……”
不過一月未見,元鑒好像脫去了幼稚的一層皮,像模像樣的披起了不甚成熟的成年人的殼子,就連安慰都透著成熟穩重的調子:“母親別哭,都會好起來的。”
容嬪哭的更厲害了。
他從小每遭受不公,容嬪必教導他忍。
打碎牙齒和血吞,除了死忍,別無他途。
然而張二哥讓他學到了不同的處理方式,卻也與容嬪從小到大的教導相悖,他再也不是六七歲的小兒,挨打之後紅著眼眶質問母親:“你為什麼不跟她們吵?”
那時候容嬪就撫摸著他的腦袋默默流淚。
今時不同往日,做母親的晉位之後原本有一腔經驗想要交付給兒子,卻因為自己新搬了宮室,不但要熟悉新賜的宮人,又接連兩次迎駕,還要應付宮中因她地位有變而新生出來的人際關係,多年平靜如水的生活被徹底打亂,容嬪滿心煩亂之下竟然哭完給忘了,再也沒揪著他教導“凡事忍讓”的人生哲理,輕易便放了元鑒出宮。
元鑒早做好了要被母親念足一個時辰的心理準備,結果卻落了空,出宮之後還空出不少時間,滿目茫然之下既不想應三皇子之邀去他府里喝酒,更不想回刑部看陳年案的卷宗,猶豫之下總算想起一個地方:“去晏月樓?”
小路子小心問:“殿下約了人?”總感覺殿下心情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