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陛下。」他身形驀地鬆了幾分,維持著拜伏的姿勢,等她的下文。
等什麼,等她說讓他替楚枚去受凌遲之苦麼?
虞錦感到一股說不清的壓抑,緊懸在心的理智又在一遍遍提醒她,他姓楚,她不能給他太多餘地。
可她又還在抗拒可以殺他這回事。
前所未有的矛盾感壓得虞錦呼吸艱難,不知緩了多久,她才又能開口:「你先去宮正司,朕想想該怎麼辦。」
他平靜應聲:「諾。」
說罷他便起身,腿傷讓他苦不堪言,他卻硬是撐住,不肯在臉上顯露分毫。
這一刻,虞錦忽而將他的心情摸得十分明白。
方才那樣的乞求於他而言終是違心的,事情過去,他就想用其他方式掙回來一點。
他趔趄著往外走,每過三五步總要停下緩上一緩。邁過門檻時終於還是一跘,索性反應夠快,一把扶住門檻。
「鄴風!」女皇下意識驀地站起,鄴風一愣,抬眸看去,只見女皇怔怔失神。
「送送元君。」虞錦儘量緩過神思。鄴風應了聲諾,趕忙去扶,卻被楚傾反手推開。
「不用。」楚傾緊咬牙關,竭力地緩著氣,手指緊扣著旁邊的朱紅漆柱。
緩了一會兒,略微感覺好些,他就復又提步,繼續向外挪去。
鄴風一時左右為難,看向女皇,女皇猶自木然立著,忽而一把抄起奏章,啪地擲出去。
「你硬撐什麼啊!」她嘶聲大罵,那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終是將她逼至崩潰。她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究竟在發什麼火,火氣就已傾瀉出來,「死要面子活受罪!媽的!」
楚傾沒有理她。
酸痛蔓延向四肢百骸,讓他的神思漸漸放空,只靠一口氣硬生生懸著。
他頭腦昏花,什麼也顧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逼著自己拼命回憶,回憶很多年前認識的那個女孩子安慰他的時候說的話:
「別難過嘛……我覺得你這樣也挺好,人活一口氣,自己覺得怎樣是對的,便按心意去做就是了!天塌下來碗大的疤!」
是啊,人活一口氣,天塌下來碗大的疤。
那時他們都還太小,他其實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早已忘了,卻還一直記得這兩句話,和她當時活潑卻不失真誠的口吻。
只是人活一口氣,真的很累。
「楚傾,你不識好歹——」虞錦醞釀的破口大罵,出口卻外強中乾,帶著輕顫,險些連眼淚都惹出來。
怎麼會這麼難受。
她無力地坐回去,扶住額頭。
「陛下?」鄴風恐她被氣到,趕忙上前查看。
她擺手示意無事。抬眸復又看了楚傾一眼,她道:「備轎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