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或多或少地猜到了她是皇親國戚,哈哈一笑:「好啊,那你的封地在哪裡,我去你的封地上做官!」
她沒有說話,心裡憑著幾分小孩子獨有的朋友義氣在想,好呀,我們是朋友,等我當了皇帝,一定讓你做官!
可是,他到底是沒能做官。
短短一年多之後,他真的混入外舍院去考了試。臨放榜前卻被查出了端倪,引得外舍院好一番動盪。
虞錦至今都還隱約記得,那天太學好像很亂。有華貴的馬車停在偏門外,有幾位高官避著人匆匆去見太學官,接著就將林頁帶走了。
她後來去外舍院的榜前看過,長長的紅紙上寫了二百多個童生的名字,但第一名的名字上又貼了紅紙,硬生生遮掉。
她還去偏門外看過,那條小道鮮有人涉足,她撿到了那支毛筆,但已從當眾被折斷了,只剩一點點竹皮銜接。
她把它好好地收了起來,還難過了好一陣。那陣子她總在想,她以後一定會找到他,他們一輩子都是朋友。
那份感情無疑是真的,但現在看來,那就像是幼兒園畢業時的海誓山盟。
大概每一個小孩在幼兒園畢業時都認認真真地和好友說過「我們一輩子是朋友」,不含有半分欺騙,每個人都是當真的。可隨著歲月流轉,這份感情大多會迅速淡去也是真的。或許到了三四年級就已然忘了那時的山盟海誓,再到小學畢業,就可能連兒時玩伴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這一切,都自然而然,沒有人在其中做錯了什麼。但正因太過「自然而然」,猛地記起時,才更讓人感慨萬千。
她現在就是這樣的心境。
那日一別,她再也沒有見過林頁。後來登基、成婚……她已根本想不起他來。
如今隔了足足兩世,這個名字再次撞入她眼中,那份遙遠的遺憾直讓她覺得心裡發空的感覺都來得不再真切。
虞錦將斷筆拿在手裡,靜靜地看了半天,喚道:「鄴風。」
鄴風上前,她將筆交給他:「送到尚工局去,讓他們想想辦法,做成個掛墜吧,朕想掛到床頭。」
她不想攪擾林頁當下的生活,便拿這個東西那份久遠的友誼,也記住林頁當時的話。
她經歷過目下的女尊男卑,也經歷過千百年後捲土重來的重男輕女,她要好好地想一想,怎樣才對天下萬民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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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樂融融的新年總是過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過了上元。
上元一過,年便算過完了,百官要從正月十六開始上朝,學子們也要繼續讀書。早春里的煥然一新在此時體現得尤為突出。
於是自除夕起難得地睡了大半個月懶覺的虞錦不得不又開始早起了,調作息從來不是件簡單的是,第一天尤其適應不來,下朝回來就已哈欠連天,又還得可憐兮兮地繼續看摺子。
鄴風在旁邊給她研墨,不多時就看出她不在狀態,想了想,尋了個話題來跟她聊天提神:「陛下,方才楊常侍差人來請過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