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不作聲了,虞錦又抿了兩口,目光渙散地再抬眼時,眼前已無人影。
他走了?
她皺皺眉頭,一時有點忘了來意。
管他走不走呢。
心裡忿忿的,她繼續低頭喝酒。
一小碗酒再度見底的時候,她聽到門口有了點響動。好像是兩個人在說些什麼,聲音壓得低,她聽不太清,只聽到最後一句似是在吩咐宮人退得遠些。
接著,他從門口的屏風後繞回殿裡來,手裡多了個托盤。
她習慣性地橫眉冷對:「幹什麼?」
「下酒菜。」他足下生風地走近,將托盤放下,自己在旁邊坐下,也不再說什麼,只把筷子遞給她。
「嗤。」虞錦嗤笑,也不接。又倒了碗酒抿著,心下醞釀著底氣。
再喝下小半碗,她將碗撂在桌上。放得不清,酒液震出些許,濺在手背上。
胡亂地在桌上蹭了一把,她感受著他的注視,終於定住了心。
又喝了口,她盯著桌面,自言自語般地輕道:「楚家是冤的。」
楚傾神色一震。
她分明地感覺到喜悅在他身上漫開,縱不看都看得出來。她因此而不忍多等,開口又說:「但朕還是得殺你全家。」
他的那份喜悅驟然散去。
他慌亂地看著她,久久等不到下文,便去讀她的心。卻又只讀到她心裡亂糟糟的,東一句西一句,讓他讀不明白。
她也不看他,避著他的視線,揀碟子裡的花生米吃:「朕會留著楚休,留著楚杏……再多留幾個年輕有才的女孩子,讓她們好好活著,來日朕的女兒繼位,讓她給你們平反。」
「至於是誰背後陷害……」她眸光一冷,「朕也自會查個明白。不論是誰,朕會辦了她。」
是有什麼別的問題,還是她深信不疑的暗衛根本就有問題?這都要儘快查清。不僅是為楚家,也是為她自己。因為這樣大動干戈又悄無聲息的栽贓,怎麼看都不像是只針對楚家的,總有一天要動搖皇權根基。
她只是一時想不清,若有這樣一方勢力在,上一世她為何能安然在皇位上坐到壽終正寢。
但終究都會弄明白的。
她將這套約定俗成的流程說了出來,自顧自地又倒酒,等著他的反應。
他一時不言,她渾渾噩噩地續說起來:「你們楚家,那麼大的家族,數人官居要職,這案子又牽扯太大。朕一旦低頭,讓天下人都知這是錯的,勢必朝中震盪……」
說罷她不再言,只等他發作。她想聽他發火,聽他像從前那樣令人厭煩地與他爭辯。
她盼著他惹惱她,因為只消那樣,她就可借著火氣將這些事辦下去了。
可是等了半晌,他沒有說話。
他將那隻空酒碗拿過來,自顧自地倒上酒,喝了起來。
沒有像她一樣豪飲,他只喝一口就放下了碗。
發白的面色微微緩和,他眼中恢復成了平靜如止水的樣子:「臣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