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離閉了口,眾人都看向她,很快便看出十二旒下掩映的瀲灩雙眸里一片陰翳。
長聲緩息,她注視著楚傾。
大應朝的除夕有個獨特的習俗,男子要穿紅衣。是紅色就行,正紅、紫紅、橘紅、淡紅都算,也沒有什麼依身份而定的特別規矩,大家愛怎麼穿。
一貫著裝清淡的他今日便罕見地穿了一襲大紅直裾。他膚色本就偏白,未褪盡的藥力讓那白色更分明了些,鬢髮又有些凌亂,這大紅將他往日清雋的容貌勾勒出一股妖異。
虞錦側首看了看四周。
因為他們上樓,樓道間的燈火都已燃明了,不大的一片區域裡燈火輝煌。
但他背後的那間屋子還是昏暗的,他獨自一人地站在這明暗之間,形單影隻。
她突然覺得,她和旁人繼續這樣站在一起都是在幫他們欺他。
「元君今日這樣好看,卻不肯去鸞元殿讓朕看看?」她邊說邊走到他面前,端詳著他,「宮人說,元君用了藥?」
「臣沒有……」他下意識地否認。
虞錦輕哂:「可看起來分明就是藥效未過。」
她現下尚不好分辨那究竟只是如實稟話還是想誤導她往什麼助興的藥上想,但看上去他的情形的確不太對勁。
楚傾頭腦愈發昏沉,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覺得隨時都能栽倒下去,扶住門框的手不由越攥越緊。
他到底不想在他們面前太過狼狽。
勉力定住神思,他生硬開口:「你們退下。」
眾人都一怔,數道各不相同的目光皆投在他面上,他強緩一息:「事情如何,我自會與陛下說清,你們退下!」
倒突然知道元君的身份可以壓人了?
虞錦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用力到指節發白的手,並不費力地猜到了他的心思。
雖然是因為死要面子,但是也挺好。
姜離無奈長嘆:「事關重大,現在實不是元君擺架子的時候。」
「都退下!」又一聲喝,嚴厲的女聲令人心底一栗。
姜離不敢置信地定睛,只見面對楚傾而立的女皇微微偏過頭,側臉冷到極致,「元君的話,你們聽不見麼?」
眾人再不敢多言一字,匆匆告退。鄴風仍跪在那兒,怔了怔,轉過頭來:「陛下,世女殿下不會……」
女皇蹙眉,他聲音噎住。卻不肯走,硬撐著垂首跪著。
虞錦睃了眼床上對一切毫無知覺的虞珀,口吻緩和:「鄴風,虞珀喝多了,你去守著她。」
短暫的一懵,鄴風驟然舒氣,重重地叩首,便進房門。
虞錦靜靜聽著,耳聞行下樓梯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才轉回頭,復又看向楚傾。
楚傾終是支持不住,扶在門框上的手一松,跌跪下去,膝頭磕在門檻上,他鎖眉避開,還是儘量跪得端正了些,沙啞開口:「陛下,今日之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