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到今天我也說不清楚,我為什麼要恨?
我是恨丁力申有一個這麼壞的小姨,恨他爸爸說的那聲“滾出去”,還是怪他親眼見證了我媽媽,我們一家人,最為láng狽不堪的時刻?
我說不清。
唯一確定的是,從那以後,我們兩家再也沒串過門。我和丁力申有十年的時間再也沒見過面。
所以,我從沒想過我和丁力申還能再次遇見。
更沒想到,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那個笨笨的胖小子。
他變聲了,挺拔了,英俊了。
而此刻的田丁丁呢?還是那個唱著《種太陽》無限得意的漂亮寶寶嗎?
不需要任何人回答,我自己知道:不是。
無qíng的歲月早已經改變了一切。
所以,我不可能和丁力申再次成為朋友。就算,其實我心裡對他已經沒有絲毫的恨意,就算,我其實是那麼渴望,能又重新擁有一個真心的朋友。
就讓我保持沉默吧。就讓全世界都只有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青chūn期的田丁丁,除了可笑的倔qiáng的自尊,什麼也沒有。
然而,我沒辦法的是,丁力申好像已經鐵了心,要把“騷擾田丁丁”行動進行到底。
這不,他居然趁林枳不在教室的時候,坐到了我的身邊來。
我連橫都沒有橫他一眼,而是選擇把椅子拉得遠遠的,然後,把身體往相反的方向戒備地縮了縮。
“嘿嘿。”他訕笑著靠近我一點,“一個人啊?”
廢話。
我聽到莊悄悄在後面嘻嘻笑的聲音,臉都快紅了。
“你的同桌自習時間不在,丟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你也不罵她啊?”
神經病。林枳不在關他屁事!
“給你個好東西。”他見我始終不理,謅媚地遞給我一個厚厚的本子。“上上上屆高考狀元的課堂筆記,絕對真品!”
啊啊啊,這隻毫不起眼的huáng皮小本,就是在天中的高中部,chuī得最響亮最牛bī據說只要擁有一本就能考上清華北大的小冊子,傳說中神乎其神的“huáng寶書”麼?
饒是我心裡鄙視了丁力申一萬遍這樣的腐敗行為,還是忍不住把那個本子一手搶了過來。
沒錯,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和公式,就是傳說中的樣子。
我的心裡,忽然有那麼一些的感動。
丁力申大概察覺到我的心理變化,控制不住得意地跟我顯擺:“好不容易買到的!有錢也買不到的!送給你!”
他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前座莊悄悄猛地回頭,又一次故作神秘地推了推她的眼鏡,重重地嘆了口氣,轉回頭去。
丁力申反應奇快,他主動踢莊悄悄的凳子,和我一樣頗無男人緣的莊悄悄回過頭來,假裝生氣地說:“gān什麼啊?”丁力申說:“嘆什麼氣啊?我和田丁丁是哥們!同志!知道不知道?”莊悄悄似乎沒料到丁力申居然是為了這個話題而找她說話,失望地轉回頭去。
可是在我看來,丁力申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沒有也罷!果然,我已經感覺到有人注意到了我們這一片的小騷動,我似乎已經聽到他們竊笑的聲音。
我忽然,很生氣!
所以我把那個本子狠狠地推回去給丁力申,還在扉頁的空白處大力地寫下我的心聲:“誰和你是哥們!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看,捂住嘴,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憋住沒有笑死。然後,他在本子上又刷刷寫了幾筆,再用力推回來:“仰慕你,不行嗎?”
明知道他是玩笑話,我的臉還是刷的一下燒了起來。
他,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是為了報答我在幼兒園曾經照顧他的恩qíng?還是為了彌補他對我深深的愧疚?
田丁丁,你想像力不要太豐富!我在心裡狠狠地嘲笑自己,正想用句什麼話來打擊他的油嘴滑舌,我的手機,忽然在口袋裡震起來了。
雖然,我們在教學區是不許帶手機更不許開手機的,但最近,只要林枳晚自習偷跑出去,我就會小心地把手機藏進口袋,調到震動檔,以便和她隨時聯絡,應付一切突發狀況。
我微微側過身子把手機掏出來,果然,收到一條新信息,來自林枳。
在橘huáng色夜光的屏幕上,我看見:“丁丁,帶1000塊來算了。救命!”
我確認了一下,沒錯,1000塊。
救命!
我嘩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從桌肚裡抽出一大卷衛生紙,對值日班委揮了一下,捂著肚子跑出了教室。
我沒有一千塊。我的銀行卡上還有羅梅梅給我的壓歲錢800塊,口袋裡還有這個星期的生活費80,我還需要120塊錢,我暫時沒有辦法。但我不能因為這個,就棄林枳於不顧。
我知道出了校門左拐就有一個提款機,可是,現在是晚自習,我根本出不去!
cao場上的風有點涼,嘩嘩地chuī著我深紅色校服的裙擺。我的心裡涌動著焦灼和當俠女的激qíng,可當我鼓起勇氣往傳達室跑過去的時候——丁力申!鬼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出現在我面前,白襯衫松松垮垮地解開兩粒扣,像個不懷好意的流氓。
“田丁丁,你想去哪?”他理直氣壯地問。
“關你什麼事?”我有點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