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給她一個驚喜,讓她知道她有一個能gān的女兒,讓她知道這個女兒隨時願意與她同甘共苦。
知道這一點,她一定會笑。
讓她笑,是我的責任。
可惜我家的冰箱還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冰箱,除了幾個jī蛋一點剩菜之外就乏善可陳。研究了半天我決定先把飯做好然後炒一個huáng瓜jī蛋,可是當我剛把米洗好倒進電飯鍋,開始給huáng瓜削皮的時候,大門一陣響動,羅梅梅回來了。
她回家的第一個標誌xing動作,就是甩掉腳上的高跟鞋,然後,往沙發上一躺。
我趕緊迎過去,順便給她拿上她的拖鞋。
“工作累了是不是?”我聽見自己溫柔而做作地問,“我做飯了,如果你累了我可以再去做菜……”
“你懂什麼!”她粗bào地打斷我,“就知道瞎摻乎!”
冷冷的話語讓我一激靈。一心想取悅她的心qíng,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借錢的話還沒有開口,我就知道全然不可能。
難道……林庚……
我腦子裡忽然掠過這個可怕的猜想。
幸虧,羅梅梅也不是那種藏得住話的人,她很快揭開了如此對待我的原因:“十分鐘以前,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
她目光炯炯地看著我,而我心虛地低下頭去。
“老師說,你上次月考,是全班退步最大的十個人之一?”
我低頭,認罪表qíng,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是多餘。
“你自己說說,是怎麼回事?”
“語文……語文沒考好……”我終於囁喏著為自己找了個最牽qiáng的理由。
“語文?語文!”羅梅梅差點跳起來,“語文不是你的qiáng項嗎?”
“沒發揮好……”
“什麼沒發揮好,別給自己找理由。”羅梅梅的表qíng變得痛心疾首,“數學也不好語文也不好,田丁丁,你還能學個什麼?趁早退學到街上賣烤地瓜去!”
“那也比在街上賣保險qiáng。”我qíng不自禁地嘟囔。
“保險?保險怎麼了?賣保險很丟人嗎?”羅梅梅更是火冒三丈,“我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你嗎?你考到這個樣子你對得起誰你說你自己說……”
我什麼也沒說,我能說什麼呢?眼前的羅梅梅就像一頭髮怒的母獅子,而我的沉默無疑為她的憤怒火上澆油。她瞪著我的雙眼裡已經開始燃燒著小火花,我沒想到的是,她居然猝不及防地倒拎起我的書包,狠狠往沙發上一砸,那隻“啊呀呀”的彩色袋子,就這樣不爭氣地掉了出來!
我多餘地飛身上去搶,但羅梅梅身長手長,一下搶在我前面,拎住那隻塑膠袋的兩隻角,嘩嘩那麼一倒,我的彩色髮帶,我的心水睫毛夾,就那樣可憐地,無助地,袒露在這個瘋狂而悲傷的女人面前!
“啊!”我慘叫一聲。我當然知道,此時讓羅梅梅看到這些東西是什麼後果。
果然,她發出一聲分貝不亞於我的哀號:“田丁丁,你看看你都買了些什麼!”
“我也只買了這麼一次!”我大聲地申辯。
“一次?”羅梅梅把那條髮帶拿在手裡,又伸手抄起睫毛夾,“我給你錢,你就拿來買這些東西,就不知道多賣幾本參考書?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副樣子,經得起幾下打扮?每天就知道打扮打扮,你還讀什麼書了?”
面對著羅梅梅bào風驟雨一般的指責,我理智地保持著沉默。其實我很想跟她說,女士,你老土了,打扮和學習成績有什麼關係?我們班成績最差的李月牙也是全班女生中最丑的一個,最漂亮也最會打扮的林枳還不是次次考第一?可我不能說這些話,像羅梅梅這樣的古董女士怎麼能理解中學女生的最新動態?她一向認為漂亮的女生就肯定不會學習,漂亮的女人一定是狐狸jīng——她始終還沒有原諒把那個男人勾跑的狐狸jīng,我心裡,忽然對她有了一種深深的憐憫。
我甚至感到慶幸的是,她沒有翻我的書包夾層,那張瑪格麗特女xing醫院的傳單,正按按靜靜地、居心叵測地,躺在那裡。
不過,憐憫歸憐憫,慶幸歸慶幸,她畢竟是我媽,為了一次考試沒考好,就犯得上如此對我大動gān戈麼?我的心裡又有說不出的委屈,尤其是聽到羅梅梅最後聲嘶力竭地吼出一句:“從下周起你的生活費降到一百塊!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沒什麼好反省的!下次考好不就是了!”我終於和她對吼出來,然後,抓起我的書包,衝進房間裡,重重地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