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伊藍的冰涼的手往前走,是那麼的自然,不露痕跡。
伊藍沒有掙脫他。
麵館有點髒,童小樂找來餐巾紙,將桌面擦了又擦。又拿筷子去面鍋里燙了,再送到伊藍的面前。
“謝謝。”伊藍說。
“還記得青木河那家店嗎?”童小樂說,“我現在一想到他家的麵條還流口水。”
“生意還是那麼好?”伊藍問。
“早關掉了。”童小樂說,“那個女的,忽然得了種怪病,不能走路了,然後就死掉了。她一死,她男人就撐不住了,人老得飛快,天天呆坐在家門口。”
伊藍只覺得全身發冷。麵條端上來,一點兒胃口也沒有。硬撐著吃了幾口,手機響了,是程凡,問她在哪裡,要接她去試鏡。
“今天有課的。”伊藍說,“那個老師很兇,不能逃課。”
“那我晚上去你學校接你。”
“程導演!”伊藍說,“請讓我再想想,好不好?”
“那好吧。”程凡多少有些無奈地說,“我等你電話,不過,就這兩天,行不行?”
“好吧。”伊藍說。
童小樂好奇地問她:“什麼導演?有人找你拍戲嗎?”
“不是的。”伊藍從錢包里拿出一些錢,在桌面上推給小樂說:“買手機的錢,不知道夠不夠。”
“你怎麼這樣?”小樂不高興了。
“快收起來吧。”伊藍說,“這些錢,是她還給我的。我寄回家,她一分也沒用。我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這還有什麼意思?”小樂說,“她想讓你過得好一些。她今天走的時候還跟我說,要我多幫助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跟她說。”
“我回學校了。”伊藍站起身來,“謝謝你請我吃麵。”
“伊藍。”小樂付完帳後追出來,把錢塞回她手裡說,“別跟我這樣,這樣子我只會難過,傷心,你明白不明白?”
“小樂。”伊藍說,“你知道我不喜歡欠人。”
“你不喜歡!你就知道考慮你自己喜歡不喜歡。”小樂抓住她說,“好吧,你不喜歡欠我,不喜歡欠你媽媽,你每天拼了命的去做,讀書,掙錢,掙錢,讀書,你這樣到底為了什麼?你快不快樂,你有沒有問過自己?”
路過的人已經在盯著他們看。伊藍不想再和他爭論下去,掙脫他轉身就走,童小樂捏著一把錢,有些些呆呆地站在原地,這個從小就認識的倔qiáng的女生,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好像總也走不進她的內心。
徒留傷感。
伊藍趕到學校,第二堂課已經結束。有人遞一封信給她,信來自南方,竟是萌萌寫的。伊藍拆開來,裡面有萌萌的一張照片,不是萌萌一個人,還有一個男生,高高大大的,摟著萌萌,兩個人在海邊笑得天花亂墜。
那個男生,有超好看的鼻子。
信很長,洋洋灑灑好幾張紙。萌萌在信里訴說了自己的現狀,看來,現在的她真是一個典型的快樂大學女生。在信的末尾,萌萌寫道:親愛的伊藍,請你一定要原諒我十七歲時的無知。我終於找到我真正的幸福,那些原來一直以為會過不去的事就是這麼輕鬆的過掉了。我也終於明白你所受的委屈,在十七歲的時候,你用永不屈服的表qíng獨自撐著的睛天。我也終於發現,在我心裡,你依然是我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如果願意,給我回信好嗎?愛你的萌萌。
伊藍把信疊好,塞進信封,頭埋到課桌里。她一直無法忘記萌萌那天在雨中衝著她大喊大叫的樣子,雨水將萌萌淋得透濕,她尖著嗓子哭喊:“伊藍,你是騙子,你騙了我,你不得好死!”
最後,是林點兒拉走了她。
那是冬雨,打在人的身上,冰涼冰涼。
曾經,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得那麼的堅決,僅有的一點點溫暖,也離開得沒有一點兒聲音。伊藍常常回想,驚訝自己那些日子究竟是怎麼過來的,憑著一股什麼樣的力量,可以日日撐著複習到天光大亮,直到拿到錄取通知書才呼出一口長氣。
伊藍的成績一直不算很好,人的潛力,有時想想,真是無窮大。
中午的時候,程凡還是開了車來,帶著他的助理吳姐,要再約伊藍談談。伊藍接到電話匆匆地趕到校門口,抱歉地說:“真是對不起,我下午的課很重要。”
“我反正是鐵了心了,”程凡笑笑說,“就算是十顧茅廬,我也得把你給攻下來。”
“快別這麼說。”伊藍給他弄得不好意思極了。
吳姐在一旁開口說:“我們程導為什麼成功,就是因為這點,只要看準了,他絕不會放棄!”吳姐一看就是個非常jīng明的人,她很年輕,不過三十歲的模樣。
“再想想。”程凡說,“你下午安心上課,我晚上再來跟你聊聊。”
“可別!”伊藍說,“我晚上得去做家教,要九點才結束。”
“那就九點。”程凡說,“九點我在校門口等你。”
“我根本就不會演戲。”伊藍還是那句話。
“我說你行,你就行。”程凡也還是那句話。
晚上九點的時候,伊藍做完家教回來經過校門口,沒看到程凡的車,正鬆了一口氣,一輛白色小跑車卻駛到她面前,葉眉從車窗里伸出頭來,示意她上車。
伊藍坐上車去,問她說:“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