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覺告訴傅明寒,這並不是一種報復,她想和他離婚的心情是真實的,誠懇的,無可動搖的,正如他之前一樣。
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愈覺無力。
舌尖上似乎還能品嘗到蜂蜜水與黃酒的味道,然而再回味,卻是濃重的苦澀感。他知道自己已經後悔,可又偏偏不知道該如何去挽回,又或者,無論如何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現在的她,到底是怎樣想的呢?
他不禁又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她神色不變,好似已經睡著。
不到兩小時的路程轉瞬即逝。
再一次將車停在家中的車庫時,傅明寒居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叫醒顧霜曉時,他看到她睜開了雙眸,眼中清明,何曾有一絲睡意。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嘴角不由浮起一抹苦笑。
按照預定,此時傅明寒該去上班了,可他卻沉默地跟著她回到了屋中。聽到她說“稍微等我一下”後,他就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然後等到了一紙協議。
很眼熟。
正是他之前拿給她的那份。
也許這世上真的存在因果報應這回事,若非如此,他此刻又為何坐在這裡看著這紙他親自找人擬出來的協議呢?
“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了。”顧霜曉坐在傅明寒的對面,如此說道。
三天時間太短,她頂多只能讓他過的舒心點,沒法給他太多補償。至於那件事……那只是個有點尷尬的意外。都是成年人了,她相信時間會把它抹去,他們也會默契地將它遺忘。
思來想去,她唯一能給他的,也只有他想要的自由和安寧了。
她鄭重地將手中的協議推到他面前,誠懇地說:“一直以來,給你添麻煩了。”
“……”
“以後不會了。”她笑了笑,“以後還是朋友,有空常聯繫吧。”這無疑是句假話,哪有離了婚的夫妻沒事常聯繫呢?那太奇怪了。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此刻該說點什麼,畢竟哪怕輪迴了那麼多世,她這也還是第一次離婚。
然後,她看到一直低垂著頭的他抬起頭,露出了幾近脆弱的表情。
這讓顧霜曉覺得既訝異,又茫然。
她已經給了他想要的不是嗎?
可為什麼……他會露出這種神色呢?就好像她正在傷害他一樣。
那神色一閃即逝,快到好像是她在做夢。她看到他重新戴上了沉默如金的面具,凜聲答道:“我知道了。”說罷,他再次低下頭,沉默不語。
顧霜曉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於是站起身,猶豫了下後,她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傅明寒的頭,柔滑的髮絲自她指尖穿過。然後她看到他的身體僵了下,緊接著,如同茫然的孩子般抬起頭,有些呆愣地注視著她。她鬼使神差地俯下身,輕輕地啄吻了下他的額頭,真誠地說:“傅明寒,我以後會好好過,你也要過得好啊。”
傅明寒的唇角顫抖了下。
他能感受到,她是真心誠意地在祝福自己,但同時,他卻覺得自己被詛咒了。因為他突然發覺,從拿到這紙協議的這一刻起,自己大概從此以後都沒法好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