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喊什麼喊!我不僅打她我還要打你!”父親瞪著血紅的眼睛。
姑姑和姑父走上前,裝模作樣地拉架。
一片混亂中bàobào藍反而鎮定下來,她走到裡屋,拿起自己的背包,拿上五萬塊錢的存摺,溜出了家門。
這是高考結束後的第五天,奶奶屍骨未寒,她們曾經相依為命的小小疆土,眼看著就要被無qíng地吞噬。
十八歲的bàobào藍,無力回天。
手機里忽然傳來短消息的提示音,是優諾。她說:“親愛的,好多天不見你,很掛念。不管考得如何,都過去了,記得要快樂。”
bàobào藍是好多天沒上網了。優諾是多麼關心朋友惦記朋友的好女孩,她一定以為bàobào藍是因為考得不好而心qíng壞透了才不上網的緣故。其實考試對於bàobào藍來說真的無所謂,她在考試的前一天就跟huáng樂說了:“高考,滾***蛋!”
不過她還是參加了高考,只是一種形式而已。讀了十幾年的書,這一關總是要過的,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讓奶奶傷心。
可是現在,世界上最疼她的那個人已經去了,bàobào藍就再也無所謂了,真的無所謂了。
“我沒事。”bàobào藍給優諾回,“我只是有點累。”
也許是覺得發短消息說不清楚,優諾gān脆把電話打了過來:“喂,好多天不上網,是不是故意要讓我們想念你啊。”
“優諾。”bàobào藍有些感動地說,“我懷疑你是天使,你怎麼總是在我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出現呢?”
“又怎麼了?別嚇我咯。”優諾輕快地說,“猜猜我跟誰在一起?”話音剛落就有人把電話搶了過去,聲音懶懶地說:“bàobào藍,你寫的小說怎麼樣了,網上也不貼結局,有沒有敬業jīng神啊?”
是七七。
這是bàobào藍第一次聽到七七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有一種別樣的親切感。隔著電話,這個女孩忽然和她筆下的“七七”奇妙地融合,變得生動而有質感。
bàobào藍想:其實我們真的是互相需要的。
這一切多像優諾網站裡的一句話:我們都是單翅膀的天使,只有擁抱著,才可以飛翔。
“我寫完了。”bàobào藍對七七說,“等我可以上網了,就發給你看。”
“順便問一下,你有沒有讓我死啊。”七七在那邊咯咯地笑。
“死了。”bàobào藍說。
“哦啊。”七七說,“怎麼死的啊,一定要記得讓我吃安眠藥比較不痛啊。”
“你看了稿子就會知道了。”bàobào藍說,“七七我現在不能跟你講了,我還有事qíng要做,先跟你們說再見哦。”
“再見哦再見哦。”七七很gān脆地掛掉了電話。
bàobào藍把手機收起來,她想要去做的事是一件其實已經想了很久但一直沒有勇氣去做的事,那就是——去找塗鴉。
無數無數的七十二個小時過去了,bàobào藍終於下定決心要去找塗鴉。雖然早就知道是註定要分離的結局,但此時此刻,如果不算上鞭長莫及的優諾和七七。應該說除了塗鴉,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讓自己安寧。
又或者,是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回去找他的理由?
不管了不管了!
下定決心後,bàobào藍撥了塗鴉的電話,可是他關機。
到了他的宿舍,沒人。
於是只好去了美院。這是一個曾經熟門熟路的地方,那時候bàobào藍曾經多次穿過校園到畫室去找塗鴉或者在校門口啃著一串蘸滿辣醬的臭豆腐等他出來,讓他把自己輕輕一摟,口無遮掩地說:“小bào呃,bào飲bào食會短命呃。”
小bào呃。
好像好久好久,都沒有人這麼叫過她。
這時早該放學了,塗鴉沒出來。bàobào藍保持著一個姿勢,有些固執地等著。
huáng昏,六月的風chuī過沒有聲音,只看到經過的女生的裙擺悠悠地揚起。那女生背著畫夾,有讓bàobào藍嫉妒的高挑的身材和一頭順直的長髮。bàobào藍總是穿著髒髒的牛仔褲,吃完了東西雙手就在褲子上用力地擦。她也總是弄不好自己的頭髮,它們gān燥凌亂,無論用什麼牌子的洗髮水來洗用什麼高級的梳子來梳都無濟於事。這麼多年來它們就這麼頑固地不可收拾地亂著,讓bàobào藍一想到它就心灰意冷。
終於看到塗鴉。
他一個人,也穿著很髒的牛仔褲,也是很亂的頭髮,從校門口低著頭晃出來。bàobào藍沒有喊他,而是走到他面前去,低著頭擋住了他的去路。
“怎麼,你還沒死?”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塗鴉不以為然的聲音。
“我沒死。”bàobào藍說,“我奶奶死了。”
“什麼?”塗鴉沒有聽清楚。
“我奶奶她死了!”bàobào藍抬起頭來衝著塗鴉喊,這時候的她,已經是滿臉滿臉不可控制的淚水。
“啊啊。”塗鴉這回聽清了,他伸出手來擁抱她。然後他說:“小bào同志,T***你別哭啊,你哭得我都沒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