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錦華頓然皺起眉,又飛快斂下。
錦甯瞧見了便又向身側的禾錦華傾了傾,低聲道,「妹妹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適?」
「勞姐姐掛念,妹妹無事。」禾錦華似笑非笑,只怕這位可勁兒盼著她身子不適才是,「只是未曾想…今兒個這戲班子唱得倒是崑曲兒,有些訝異罷了。」
錦甯端起茶盞沾了沾唇,「怎的?妹妹不喜崑曲?」
「姐姐說的哪裡話。」今日太后壽辰,禾錦華自然不敢自討沒趣,只道,「崑曲自然是好的,只是我為人爽直,欣賞不來那些唧唧歪歪的調調,倒是京戲大氣,頗得我偏愛罷了。」
錦甯手微頓,打著圈兒摩挲光滑的瓷盞。
這話說得,倒是好一頓指桑罵槐。
台上的眾神仙咿咿呀呀地唱,「端的是紫霧瑤池上,輕敲響板,齊奏笙簧……」那婉轉的腔調著實是好聽。
錦甯輕笑,不徐不緩道,「本宮倒是覺著崑曲兒相較京劇,倒是別樣有幾分味道。」
禾錦華瞧她一眼,「姐姐歡喜自是再好不過。」
時人便甚喜這流連宛轉的調調,興的自然是南戲,其中以崑曲為最。
前些年這些東西到底是下九流,難登大雅之堂,可未曾想今日竟在太后壽辰上出現了,顯然已是全然膩了京劇,想必不多時日,這崑曲兒的地位便又要高上一高了。
耳邊竟是縈繞著吳儂軟語的小調兒,原本的膳前小食早被撤了下去,一道道主菜上了來,錦甯隨意夾了兩口,便聽不知何時這曲便要結束了。
「富貴長春千年享,子子孫孫朝廟廊,惟願取紫綬金章,恁著那洪福齊天永流芳!」
待唱畢,太后率先連連撫掌叫好,大笑著賞了銀錢下去,接著便又是新的一曲。
錦甯舀了勺解膩的銀耳棗羹,輕輕招了招手喚了侯在一旁的宮女來。
那小宮女福了福膝,微微俯身恭謹道,「殿下吩咐。」
錦甯才要開口,便見禾錦華不知為何突然起身,留了蔣湘元便獨自離開。
如今這壽禮也送完了,祝壽詞也說好了,筵席也都上了,現下太后壽辰便只剩吃個宴看個曲兒,自然也沒那甚麼規矩,禾錦華這一走自是無可厚非,眾人只當平常。
錦甯卻是微微斂了斂睫羽,話在嘴中過了過,輕聲道,「這銀耳羹倒甚是不錯,本宮甚是喜愛。」
那宮女自是連忙道,「奴婢去替殿下再取一碗來。」
錦甯輕柔頷首,便端著茶盞看起戲來。
待半曲過了,禾錦華還未歸來,殿上也零零散散離席了幾人,錦甯猶心不在焉,有一下沒一下用茶蓋撥弄茶梗,原本火候尚可的茶也散盡了熱氣。
她漫不經心地用餘光注視著左右,便在此時,五皇子也整了整衣擺起身,悄然離開。他這說不上早也說不上晚的離席倒像是掐准了時候,卻是沒幾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