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甯福了福身,抬眸深深對上皇后的眼,清婉如一泓秋水,「諾。」
皇后的目光突然複雜得厲害。
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她真真是自小看到大的。
溫文爾雅,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才德品性無一不佳,這樣的孩子從小看大,皇后說不疼是假的。
她是真真疼她,因為在無數虛情假意阿諛奉承下,除了自個兒的嫡親孩子,只有甯和丫頭會在恭謹向她行禮時,淡笑著捎帶一句樸素無華的「娘娘近日身子可爽利?」。
若不是…若不是皇帝一意孤行又疑心病重,她當真是希望甯和能做太子妃的……
事到如今,雖說此事是五皇子與禾錦華之罪,但若是錦甯不提…若是她不大喇喇當著眾人的面,毫不給皇家一分臉面的公布於眾…此事些許便不會鬧到如是無力回天的地步……
皇后藏於几案下的手用力攥了攥,可她還是恨不來甯和。
她母儀天下,熟讀女戒,以做到最好得執行這世上對於女子所有的條條框框所有的苛刻要求,如今貴為皇后,只敗過一人,便是錦甯。
她不該那般想的,她怎能那般想?身為皇后,需品行高潔不帶半分私心才能以己律人,怎能做那出那等藏掩腌臢齬齟之事?
身為忈王王妃,這般天大的醜事,又是自己庶妹,甯和那般純善性子,她又何其不難受?不悲痛?不為此羞恥遲疑糾結許久?
可她還是選擇將此事公布於眾,因為求的,便是個問心無愧。
皇后突然有些羞愧,她深深呼出一口氣,雖對將來所受之罰仍是心頭惴惴,卻淡然了許多。
她望向錦甯,眼中含著淡淡的慈愛。
「咣咚!」便聽一聲巨響,隨即便是噼里啪啦的嘈雜聲響夾雜著女子的驚叫。
眾人忙尋聲望去,竟見皇帝從一旁皇后的几案上摸了個瓷盞狠狠朝禾錦華擲去,「□□!」他滿面煞氣,「你這賤人,朕當初便不該——」
他突然戛然而止,顯然是記起讓她嫁給姒琹贇也是自己下的旨。
皇帝貴為天子,自己的親生兒子做了此等豬狗不如之事,自然是無暇顧及其他,而皇后既嫁入皇家所思所想自然也是率先為皇家考慮,無論帝後二人是出於該做還是在眾人面前做樣子,先怪罪五皇子確實是最上策。
但如今皇帝回過神兒來了,自己的兒子終歸是親兒子,哪怕他生性涼薄,可犯錯的不止五皇子,還有禾錦華,那怒氣自然更是朝禾錦華撒去。
五皇子突然握緊拳頭,眸色終於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