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自此事傳出,好事的百姓早早便在崔尚書府前圍坐一圈,無不嬉笑嘲諷地盯著她瞧,不時還竊竊私語,吵吵嚷嚷聲音嘈雜,禾錦瑟心中慌得厲害,正當她不知所措之時,卻見漸行漸近一輛馬車駛來,熟悉得厲害。
禾錦瑟怔怔看著那馬車在她面前停下,直到錦甯下了馬車,仍怔愣地盯著馬車瞧,回不過神來。
「錦瑟。」錦甯見她面色憔悴得消瘦,當下細眉一蹙,三步並兩步便上前握住她的手,「錦瑟,阿姐來接你啊。」
「阿姐……」禾錦瑟恍惚地動了動眼珠子,目光自馬車移到她臉上,忽然鼻頭一酸,「阿姐!」
「欸,欸。」錦甯心疼得厲害,眼眸不禁便漫起濕漉的水光,緊緊握著她的手,「阿姐來了。」
「阿姐……」禾錦瑟喉頭哽咽,仿佛被棉花塞住了嗓子眼兒,近乎發不出聲來。
阿姐。
她記著幼時,她同錦繡總是這般喚大姐姐的。
她怎麼也沒能想到時至今日,能來接她,帶給她最後一分體面的,是大姐姐。
禾錦瑟控制不住地嗚咽出聲。
「莫哭。」錦甯拈著絲絹給她拭了拭眼角,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輕聲安撫道,「三妹妹不怕,阿姐接你回府。」
禾錦瑟只覺淚不停地流,不再在乎圍觀看熱鬧的百姓,溫順地被錦甯牽上馬車,直至坐上了馬車,才肯鬆開緊緊壓制著哭腔的喉嚨,趴在錦甯身上放聲大哭了起來,「阿姐!錦瑟好難受啊…錦瑟好生委屈……」
錦甯長嘆一口氣,她輕柔地拍著她的背,「錦瑟莫哭。」她不停安撫道,「莫哭…有阿姐在……」
「分明是尚書府有錯在先…分明…分明是崔三郎先負了我!」禾錦瑟泣聲,淚流滿面,「可憑什麼,憑什麼這不好的全往我身上潑!我何其無辜!」
錦甯輕嘆,低聲囑咐車夫駕車,只待馬車動了才有一下沒一下順著她的背,「錦瑟,這便是當今世道。」
「可是阿姐……」禾錦瑟緩緩直起身,苦笑一聲,那燦爛靈動的眼眸布滿了複雜,不再肆意跋扈,「這世道,何其不公。」
錦甯卻並不再安慰她,而是捏著手絹替她拭淚,又替她理了理微亂的髮髻,「是啊。」她抿開一抹婉婉的笑,眉目間滿是包容,「可不公又待如何呢?自荊棘林中開闢大道,還是被那數不盡的刺扎得頭破血流?」
禾錦瑟瞳孔驟然一縮,她望進錦甯的眼,在那之中她仿佛看見了自己,又仿佛看不見自己,但是在這剎那間,她只覺那滿身脆弱的丟盔卸甲沒有被接納,沒有被撫平,而是化作了一股不一樣的力氣,在她心頭橫衝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