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離開。
她會死。
姒琹贇忽然便呼吸不過來,鼻子仿佛被堵上了,他幾乎不受控制地便流下淚,噼里啪啦幾滴落在綢褥上,發出雨滴砸在地上的,清楚的聲響。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眼淚落了下來,只是當眼睛僵澀滾燙,察覺到有什麼從眼眶中溢出來時,才恍然察覺自己哭了。他沒有去刻意抑制,在此刻身為皇帝的失態會不會被一旁的史官記錄下來都毫不在乎,他只是忍不住地,很想哭。
他分明那般珍愛她,此生此世只歡喜這一人。
可卻偏偏是他…是他害的她。
鬱氣瘀滯…心血堵塞…損傷心脈……
姒琹贇甚至到如今腦袋也暈沉沉的,數個時辰都故意不去想那些,只一心盼著她能睜眼醒來,可她如今醒了,他卻突然不敢想她再閉上眼的樣子。
在場眼觀鼻鼻觀心的宮侍與太醫只恨自己長著這雙耳,眼睜睜瞧見了天子流露真情,他們怕是難活著出這扇門了。
「哭什麼?」這句話突兀地響起,溫柔似流水的聲音,卻以極冷淡的語氣道出。
眾人心下一個咯噔,頭暈目眩地近乎站不穩,皇上如今正悲慟難耐,皇后娘娘卻輕飄飄一句話潑冷水,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還是什麼?!這皇后娘娘敢說,他們卻又哪裡敢聽!
姒琹贇啞聲,怒急攻心想要找人發作的欲望突然便被淋頭澆滅,他被卻仍記得她經不得刺激,只嘗試以如今最平和的口吻道,「太醫院去煎藥,朕那裡有十幾支老參,待會會差人全送去。」
眾太醫心下這才鬆了一口氣,雖說心下不禁暗暗搖頭腹誹聖上這不是平白做無用功,得了令嘴上自然忙應是忙,皆作了揖快步離開,逃命似的出了這屋子,像是怕皇帝一個不開心便回心轉意要了他們的腦袋。
只有老院判臨行前忍不住悄悄回首覷了眼床榻上的皇后娘娘,那纖瘦得弱不勝衣卻依舊楚楚動人之態仿佛刺了下他的眼,心下一惶便不敢再看了。
「都退下罷。」姒琹贇聲音淡得聽不出情緒。
餘下的宮女皆福身應是,寶念與白嬤嬤對視一眼,跟在舜興後頭離開。
待內室不留旁人了,姒琹贇才控制不住地將她摟入懷裡,惦記著她虛弱又不敢緊緊摟實,只得極輕地虛虛環著,他輕吻她的發頂,忍不住低低喚,「甯兒……」
錦甯低低垂著眼,不語。
姒琹贇心慌得厲害,他手指不斷地捋她柔順的發,一面強自扯出笑,自問自答道,「可是身子不適?時辰還早,若是累了便再睡會兒。」
「方才太醫院院判不說,如今你也顧左右而言他…」錦甯似是笑了聲,輕道,「只是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又如何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