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是我很不一般的朋友。”我對叔叔說,“你不了解的。”
“我了解。”叔叔說,“你要相信我,過一些時間,你會恢復的。”
“怎麼會?”我把頭俯下來把眼淚硬憋回去,“大人都是這樣沒心沒肺嗎?”
“我們只是比你更能接受命運的殘忍。”叔叔騰出一隻手遞給我一張紙巾說:“想哭就哭吧,我可不會笑話你。”
“不哭。”我硬撐著說。
“天意,會痊癒的,你相信我。有一天,傷心會化作記憶里永久的甜美。”叔叔抒qíng地說,一點也不像是學理科出身。
他繼續說:“人生苦短,聚散無常,很多分離再不願意也得接受,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出個樣子來,知道不?”
“不知道。”我自bào自棄。
他並不生氣,而是轉頭看著我微笑。他的微笑讓我想起博文,如果博文可以繼續地活下去,他應該可以像叔叔,對自己的人生運籌帷握做任何的事qíng絕不拖泥帶水並且胸有成竹,他有這樣的能力,我深信不疑。
只可惜,天妒英才。
我嘆息。
叔叔說:“昨天還是包在睡袋裡的小嬰兒,今天已經懂得生命的無常,學會像模像樣的嘆息。這時光是不是快得驚人呢?”
我把臉放在手心裡,手心很快就cháo濕了。
“秀水Bar”在一條很寂寞的大街。叔叔的車繞了好幾圈才找到。大街上顯得空落和寂寞,走進酒吧完全是另外一番景像,燈光迷離,杯盞jiāo錯,音樂熱鬧地響著。我和叔叔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叔叔問我:“你常來這種地方?”
“第一次。”我說。我的眼光投在小小的舞台上,尋找那個叫凌夏的人。我認出了他,他坐在話筒前,正在專心地彈著一段音樂,電吉它的他和陽台上木吉它的他是那麼的不相同,我正在迷惑的時候他的歌聲已經響起:
你把藍色的夢寫下當作海洋
沉甸甸的行裝,不停的腳步
夜風滑落的時候,你望著星空
伴著歌聲,忘記了寒冷和孤獨
無助的朋友,你走在路上
無助的朋友,你望著天空
在夢醒的地方你是否曾感到孤獨
你從未想過會這樣滿足
也許從前的你並不如此寂寞
也許沒有希望,就不會被失望吞沒
無助的朋友,你走在路上
無助的朋友,你望著天空
……
我在凌夏的歌聲里聽到一種撕裂的深qíng和墜入深底的寂寞。他和他的樂隊用他的音樂,直擊我十七歲的漫長的傷痛和無助。可惜的是現場的知已看樣子並不多,我在稀稀落落的掌聲里站起身來揮舞雙手向凌夏致意,他看到了我,很高興地笑了,然後給我做了一個打招呼的手勢。但是他沒空和我說話,隨著變幻的音樂,他的第二首歌已經響起:
留下你的影子
塗上我的顏色
在時間裡掩埋
只不過是快樂
接好我的硬幣
然後把我忘記
沒人將我帶走
就像我從未帶來什麼
呵,我只是路過
請不要懷念我的微笑,我的任何
呵,我只是路過……
呵,我只是路過……
間奏的時候,凌夏忽然說:“這首歌,送給美麗的女孩天意,路過的已經路過,留下的且當珍惜。”
“呵。”叔叔恍然大悟說,“原來你們認得。”
“鄰居。”我說,“他才搬來沒幾天。”
“歌不錯,值得一聽。”叔叔說。
“他在陽台是唱歌被我聽到,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喜歡聽他唱歌。每次聽他唱的時候,都覺得心裡特別的安靜。”
“喜歡是不要理由的麼。”叔叔喝下一口冰啤酒說:“不介意說說那個叫博文的男孩?”
我知道他是媽媽來的間諜,不過我還是願意在這種環境和心qíng下跟他說起博文,我說:“我們很要好,高一的時候,幾乎天天在一起。”
“你媽無法接受‘男朋友’這種說法,她驚訝到憤怒。”
“呵,以前我自己也不接受,高二的時候他去了英國,過去的一年,我沒有一天不恨他。我甚至因此而懷疑過全世界,你知道嗎?可是現在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如若不是親身經歷,你不會了解那種痛苦。我知道我媽傷心,可是事到如今,我沒有辦法顧及到她的感受。”
“路過的已路過,留下的且當珍惜。”叔叔說,“你沒聽剛才那男孩說嗎?你媽媽是很愛你的,怎麼說讓她傷心都是你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