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幸的是,雖然那時我尚年少,卻早就已經明白一個道理,這世間有很多的事,不過就是一個夢罷了,風chuī麥làng,雁渡寒譚,不可說,便不說。
那些錢也終於被我不露痕跡地慢慢地花掉,請同學吃飯,送別人生日禮物,買點自己喜歡的小東西。只剩下最後一百塊的時候,我沒捨得再花,而是把它夾在了我最喜愛的一個本子裡,連同他送我的那隻貓,那張紙條,那把早已經變得僵硬的小鑰匙,一起藏在抽屜的最深處。
怎麼說呢,算是紀念吧,只有這些,才能不時提醒我這樣一個神秘人物曾經真的出現過並留下痕跡。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我該上初中了,學校離現在的家比較遠,為了不讓我住校,池振宸已經在物色新的房子給我們居住。我見過那個房子的宣傳冊,好大的一幢別墅,還有一個特別大的花園。我對新家充滿了嚮往,可是我媽的態度卻與我截然相反。那天我去樓下小超市買本子,剛回家就聽見他倆在爭吵。
我媽說:“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池振宸說:“你告訴我你要的到底是什麼不就完了!”
“我要的你永遠都給不了我!”我媽喊完這一句就看到了我,她閉了嘴,拿起沙發上的一件衣服,裝模作樣地疊起來。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沒得商量!”池振宸說完,起身離開了我家。我媽並沒像往常一樣送他到門口,而是坐沙發上盤著腿繼續疊她的衣服。
“為什麼不買房子?”池振宸走後,我問她。
“我沒錢。”她說。
“池伯伯有錢。”我說,“我想要新房子。”
“這世界上有很多好東西,你想要就能要的嗎?!”她猛地站起身,把那些疊好的衣服重新扯散了,一件一件扔回到沙發上,氣呼呼地對我說:“闕薇你給我聽好了,大人的亊你少管!”
“我長高了,需要更大的chuáng,需要更大的書櫃,我還要電腦、電腦桌,上初中後很多作業都要用電腦完成,你懂不懂?”
“至少有一點我懂,”她看著我,昂首挺胸地說,“人要靠自己!”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忽然就想起了去年夏天,某個闖入我家的少年,笑著對我說過差不多同樣的話。
可是,靠自己?那什麼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靠自己”呢?
那天晚上,我都睡了,我媽忽然敲門進來,坐在我chuáng邊對我說:“小薇,媽媽想跟你聊一聊。”
她很少這么正式地跟我說話,我知道一定有什麼事qíng要發生,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
“你想不想去別的地方?”媽媽略有些神秘地問我,“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就我們兩個人。”
“為什麼呢?”我揉了揉眼睛,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說,我們離開這裡,媽媽帶你去一個新的地方,我們重新開始。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會再缺吃少喝,我想,我們會過得很好,肯定比現在好!”
她一面說著這些話,一面用力地點著頭,好像是為了向我保證她所說的話真實可信。
“可是我讀書的事怎麼辦呢?”我問。這竟然是我第一件想到的事,但我自知自己成績不算最好,池振宸把我弄進目前這所重點中學,其實也花了不少的錢和jīng力。
媽媽說:“小薇,我想你已經長大了,你應該知道,媽媽不能這樣過一輩子的。如果這次不走,我怕是沒有機會了。至於其他的事,你都jiāo給我來安排。”
她說完,用力握住了我的手。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緣故,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回想起來,那時候的我真愚蠢,一點沒看出來她那副柔弱的外表下根本就藏著一個qiáng大而可怕的靈魂,誰也牽制不住!
“那什麼時候走?”我問她。
“明天。”她說。
明天!
“池伯伯知道嗎?”我問。
她豎起一根手指頭,放到唇邊。然後,她笑了。很多年以後,我都在琢磨那個微笑的意義,到底是因為要離開而得到解脫,還是因為要離開而qiáng作歡顏?
說完這些,她站起來,走出我的小屋,轉身拎進來一個小紅箱子,對我說道:“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放滿就好了,我們不能帶太多的行李。你需要什麼,我再給你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