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話難聽極了,但她的白痴行為真的讓我無法控制我自己的嘴巴。我看到她臉上先有一陣抽搐,然後就定格在那裡。這也是我第一次大聲衝撞她,其實我也害怕得頭皮發麻,但我卻努力直著腰,不想在聲勢上先輸掉。因為我真的無法面對失去這套房子的恐懼,我閉上眼都能回到在堂子街那個yīn暗cháo濕的破屋子裡趴在chuáng上點著小檯燈做作業的落魄場景。光是想像,我都覺得恐懼和恥rǔ!我看著她搖搖晃晃地轉身,蹲下身,撿起一塊碎掉的碗片,猛地往窗玻璃上砸去,一整片廚房的玻璃都碎了,哐里哐當,那些玻璃的碎渣掉在爐灶上、地上,掉在麵湯鍋里,我下意識地捂住臉,尖叫出聲,但好像還是有無數細小均碎玻璃濺到了我的臉上,眼睛裡。
我寧願她砸的是我,我寧願她直接把我砸死。
我跑回了小屋。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疼得要命,疼得快死掉。奇怪的是,她根本就沒有動我一根毫毛甚至沒有罵我,但我就是痛得無以復加。我對著鏡子流了一小會兒淚,用指甲划過鏡面。撫摸鏡子裡的那個我。我不認識她,去掉所有的偽裝之後,她真的很醜,很難看。她早早丟失了少女該有的美好和純真。她不幸福,因為她總是一無所有。
我扭過頭不看鏡子裡的那個她,咬牙切齒地告訴自己不能哭,沒什麼好哭的。但是我卻哭得更厲害了,直到被深深的倦怠淹沒。我好像睡著了,心裡卻哀傷,仿佛立在懸崖峭壁,上天入地,無處求告。
直到深夜的時候,她才來推開我的門,卻遠遠站在門邊,只說了一句話:“小薇,你可以恨媽媽。我將來要是有什麼,你也大可不必管我。”
說完,她沒有等我回答就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留下我在黑暗裡,獨自揣摩這一句到天亮。
第8章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推開房門,發現家裡沒有人,她應該早已經去店裡了。廚房的碎玻璃已經清理gān淨,我昨日拿回的髒衣服,已經被她洗gān淨晾在陽台上,還有我的球鞋,也被仔細刷過了放在窗台上沐浴著陽光。餐桌上是做好的飯菜,有我最喜歡的糖醋魚和西紅柿炒jī蛋。
換成平時,我會把它們熱一熱,美美地吃完,然後去店裡陪她一會兒。
周末是她店裡生意最好的時候,常常會忙不過來。偶爾遇到幾個挑剔的顧客,也多半是我來對付,磨到最後總能讓他們乖乖買單。因此她總是取笑我麵皮比她厚,更適合做生意。
但是今天,我沒有胃口吃飯,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店裡,不知道經過昨晚的爭執過後,我該如何面對她。
剛剛入秋酷暑還沒過,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不知不覺我已經汗流浹背,家裡那台破空調只會吱吱呀呀地響,沒有一點冷氣,我心裡本來就憋著氣,它一晌我更煩躁了,頓時覺得好像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對,我媽欺負我,連這台破空調也欺負我。它還在孜孜不倦樂此不疲地響,氣得我順手抓起牆邊的拖把對著它一陣猛敲,這下好了,它停了,寂靜無聲。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晌了,我以為是她回來,心裡琢磨著該如何面對她,我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多說點好話,畢竟我們很少吵架,彼此給一個台階下都是必須的。誰知道打開門看到的竟是維維安的爸爸。他腋下夾著一個公文包,行色匆匆地問我:。你媽媽呢?”
“應該在店裡吧。”我後退一步,示意他進來。
“可是我剛進去的時候,店門還沒開啊。”他站在門口,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走的樣子,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解釋道,“我一直聯繫不上她,只好來家裡看看。”
“有什麼急事嗎?”我問他。
“還,好吧。”他吞吞吐吐,但臉上的神色一看明顯就是急事。
我說:“要不您進來坐坐吧,我給她打個電話看看。”
“也好。”他說。
我給他拿了拖鞋,他彎腰換上。輕車熟路地在我家那個小小的沙發上坐下。看來我不在家的時候,他沒少來這裡。
“家裡很熱,沒開空調嗎?”
這話到了我耳里竟有些刺耳.我知道他並不是在諷牽,可是被外人看到我們家的láng狽和落魄。我敏感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一下子坐立不安起來。
“壞了。”我趕緊抓起電話撥我媽的號碼,果然不在服務區。
“興許是沒電了。”我說。
“可能吧,也不知遞她去哪兒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活躍氣氛,他接著誇我說:“聽維維安說你在班上人緣很好啊!”
一聽就是他在胡扯。維維安除非腦子進水,不然死都說不出這樣周全客套的話。但我還是照單全收,微笑著回他:“人緣好有啥用,你家維維安聰明。書又讀得多,比我qiáng太多了。”
“你要多幫助她,她這個人,迷糊得很,幼稚得很!”
這個可憐的男人,一開口就bào露了他對自己女兒的了解值絕不超過百分之十的悲慘事實。維維安迷糊?維維安幼稚?就算世界上所有的形容詞都消失了,我也不會把這兩個詞安到她身上去。
不過我可沒那麼多功夫與他扯這些閒話。將身子轉向他,我誠懇地進入正題:“維伯伯,你說我媽拿房子去做抵押貸款,會不會有風險?”
“怎麼你知道這事了?”他略顯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