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該如何對付殺手嗎?”我問他。
他想了想說:“拼命練槍法,有朝一日比他更厲害嘍。”
“好吧,加十分。”我笑著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四百多公里的路程,其實我有足夠多的時間告訴我爸,那個問題正確的答案是——做殺手身邊最親近的人,你才有機會殺掉他。但是我寧願保持沉默,因為,像我爸那種天xing純良寬厚哪怕被他最信任的人一把火燒掉一半家業依然固執地相信這世界充滿愛的六零後生人,我想我無論怎麼用力去解釋,他都不會懂的吧。
我才不要,跟他一樣。
第2章
初到城裡的日子,我和我爸住在西城區的舊房子裡,那是一個小平房,門前有一個小院子。據說十幾年前,我媽和我爸就是在這裡認識並結婚的。比起鄉下的大別墅來,它顯得破舊和狹小。不過住進來之前我爸專門請人來清理和收拾過,所以它看上去還算gān淨整潔。
“咱們在這裡將就些時曰,兩年之內爸爸一定讓你住上新房子。”我爸說。
“這裡挺不錯啊。”我指著客廳旁邊的一個小樓梯好奇地問他,“那上面是什麼?”
“閣樓。清潔工來打掃的時候說是有老鼠,所以我讓人鎮起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神秘的閣樓搞得我心神不寧。記得小時候曾經讀過一本很喜歡的書,書名叫作《閣樓上的光》。至今我還能背出書中某些美好得要命的句子:“閣樓上孤燈一盞,儘管門窗緊閉,漆黑一片,我卻看見微光在閃,那是什麼我全知道……”我爸不在的時候,我曾經想去閣樓上偷偷看個究竟,無奈都被那把一看就是新買的大鎖攔住了去路。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裡有什麼。
我轉學過來正好是小升初,我爸找了人,把我塞進了天中初中部的重點班,讓我敬佩的是,雖然他離開已久,但面子尚有,好多事qíng一個電詁就能輕鬆搞定。和他比起來,我的人緣顯然差了很多,開學都—個月了,我還沒jiāo上一個新朋友,並且我感覺。他們都不太懂我。
那一天口頭作文課,語文老師讓大家說說各自的理想,輪到我的時候,我是這麼說的:我希望我四十歲的時候,身體健康,略有積蓄,已婚,丈夫體貼,孩子聽話,有一份真正喜歡的工作。我覺得這就是成功,不必成名,也不必發財。
老師無奈地評論說:“維維安同學,你這一整就整到四十歲了,還老公孩子的,想得挺遠的哈”
班上一半同學笑到噴口水。
我懶得解釋。其實這麼有水準的話才不是我說的,是我從亦舒的一本書里看來的。但是我們班上的女生都不看亦舒。她們要麼不讀書,扎個堆討論誰誰誰的八卦,要麼就只看那些輕飄飄的男歡女愛的言qíng小說。我之所以要照搬這幾句並不是因為我想要特立獨行,我就是覺得這話說到了我心裡去,這就是我的理想,它沒有什麼不好。
午餐時間,花枝過來找我聊天。她坐在我們班最後一排,老師說她太胖了,坐前面任何一個地方都會影響別人看黑板。
“喂,維維安。”她說,“我以前還以為你是新疆人。”
“為什麼?”我問。
“維吾爾族也有個維字啊。”她為自己混亂的邏輯驚天動地地笑起來,“以後你會知道,我這個人其實蠻有趣的。我就是想跟你說,你的理想,還真蠻有趣的,哈哈,哈哈哈。”
“謝謝。”我說。°
“聽說你家也住在西城,以後放學我們可以一塊走,聊聊天什麼的,不然三班的王子雄有事沒事老是跟著我,一路扯東扯西,我被他煩死!”
“不了,我習慣一個人。”我說。
她端起她的飯盒,“刷”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說:“驕傲的柴火妞,我向你致敬!”
“別客氣。”我很謙虛。
我當然知道她為什麼要拉攏我。西城區是我們這裡的老區,住在那裡的人多半是窮人,自然給人瞧不起。花枝成績雖好,但個xing太qiáng,鋒芒畢露,一點虧也吃不得。開學沒多久就見她因為一些小事跟好幾個同學鬧過矛盾。她一定以為我跟她一樣出生貧寒,又初來乍到,必會聽她差遣,真是豬腦一個。
那天晚上,我都快睡了,家裡忽然來了客人,是一個老太婆,很胖,穿著邋遢,嗓音洪亮。我爸讓我叫她外婆。
儘管很不qíng願,但我還是聽話地叫了她一聲。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外婆大人,看到我並沒有表現出與親人久別重逢的丁點兒喜悅,而是相當潦糙地看了我一眼,就坐到舊沙發的正中央,很生氣地訓斥我爸說:“你怎麼回事!回來這麼久了也不講一聲?”
“這不剛安頓好嗎?”我爸說。
她上下看看,哼哼說:“聽說這房子要拆遷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因為這個才住回來的吧?”
我把好言好語對她說,“您看今天很晚了,小安也要睡覺了,等我忙完手頭的事就去找您好不好?”
見我爸不買帳,老太婆當場發了飆:“好你個維大同,這麼多年見不著你人影,我人剛來,屁股還沒坐熱你就趕我走?我告訴你哈,不管怎麼說,你跟我們家小彩,一曰夫妻百日恩吶,她死得不明不白,我養她那麼多年,最後連個屍首都沒見著,你替她孝敬孝敬我難道不是應該的?”
“不是一直給您寄生活費的嗎?”我爸低三下四。
“別跟我提生活費!”老太婆一敲桌子說,“我今天來是談這個房子的!不管怎麼說,也有小彩一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