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任又過來拖我,我紅著眼讓他滾開,那些熊熊的恨點燃了我,以至於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想著昨夜夢裡決烈的她,我腦子裡的唯一的信念就是,哪怕今天我手挖斷掉,我也必須把她的箱子給挖出來!誰也休想阻攔我!
胡主任用一隻手握著手機,努力往我面前伸,哄我說:“小姑娘,你來接個電話,你爸爸的!他說你要的東西在他那裡。”
我跪在地上,喘著氣把電話接過來,電話那邊立刻傳來我爸咆哮的聲音:“維維安,你到底要搞什麼!”
“我要箱子!”我說。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跟他遮遮掩掩了。
那邊沉默了好幾秒,這才回答我說:“乖,爸爸晚上回家,你在家裡等我。我給你箱子,好不好?”
我把電話還給胡主任,不能確定我爸是不是在騙我。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看著滿地的huáng土和漫天的灰沙,似乎把半邊天都染灰了。我的指尖破了,還在滴血,但是我已經麻木,不知疼痛。
我任由胡主任牽著我走出去,剛過警戒線,就看見劉二直衝了過來,她一把抱住我說:“小安,你沒事吧,急死我了,他們不讓我進去!”
我朝著她搖搖頭,努力微笑,可是為什麼眼淚卻好像遮住了我的眼角。
“把她看好,剛才多危險啊。”胡主任對劉二說,“還有啊,以後無論如何要把她的刀給沒收了,小姑娘家家的,帶個刀像什麼話!”
“刀?”劉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快步往車子那邊走,劉二穿了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跟著我,一邊小跑一邊問我說:“小安,我怎麼覺得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你?”
當我坐在她的辦公室,讓她給我清洗手上的傷口的時候,她又把這句活重複了一遍,她說:“小安,我怎麼覺得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你呢?”
我緊閉著嘴不說話。
不奇怪,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搞不明白我自己,搞不明白我的歡喜和悲傷、我的倔qiáng和彆扭。
我從來都有足夠的自信和耐心,去等待去追尋我想要的一切,我明明可以fèng補這壞得不成樣子的世界,但此刻,不知為何,我qiáng大的自信卻如往日那一大片房屋,傾刻間全都摧枯拉朽了。
這種感覺,還真不算太好。
第8章
夜裡十點,他趕回來,在屋頂花園找到我。我在鞦韆上晃著不說話,等他先說。他拉了小花台旁邊的一張小椅子坐下,點了一根煙,我知道他並無菸癮,除非很煩躁,才會吸上兩口。果然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責罵我說:“公共場合,居然持刀對著別人的脖子,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這回算你命好,別以為你未成年,人家就不會把你抓起來!”
“抓起來也好。”我說,“你也省心了!”
“還頂嘴!”他凶我。
懶得跟他繞來繞去,我直入主題:“箱子。”
“什麼箱子?沒有箱子。”他矢口否認。
“放在小閣樓上的箱子。”
“那是鐘點工阿姨的,她拿走了!”
“你撒謊!”我揭穿他,“那明明是我媽媽的。裡面的東西全都是她的!”
“維維安,你開過那口箱子?”他大驚。
“是的。”我坦白。
他按滅菸頭,憤怒地說:“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你這些小滑頭!”
好吧,討厭。就算我能理解他的討厭,我也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憤怒到底從何而來,我是我媽的女兒,我不過碰了本來就應該屬於我的東西,我有什麼過錯呢?
“你聽著,以後不許這樣!”他一本正經。
“怎樣?”我昂起頭問他。
“做事qíng,要用腦子。有什麼事,也可以直接跟爸爸說。”
“那你直接跟我說嗎?”我說,“我長這麼大,我媽媽到底是什麼樣,她做過些什麼,她喜歡什麼,她討厭什麼,我都一無所知,你覺得這對我公平嗎?”
“你聽好,”很明顯他在耐著xing子,“你媽媽已經死了。”
“是的,死了!”我朝著他大吼,“就因為她死了,所以我才要那口箱子,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他吞了吞口水,艱難地說,“可是,這有什麼必要呢?”
“有!”我說,“因為她是我媽媽,我是她唯一的女兒!維大同,我告訴你,你最好把它還給我,你最好把我媽的故事從頭到尾講給我,不然,我遲早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調查得一清二楚!”
“你這是瘋了嗎?”他張大嘴。
“隨便你怎麼想。”我說完這一句,就跳下鞦韆,直接跑到了樓下。他緊跟著我跑下來,對我招招手,息事寧人地說:“好吧,小安,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