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系列番外篇:微雪饒雪漫
◎《微雪》第一章(1)
冬天,是最趁人之危的季節。
植物死亡,動物睡去,人類都中了寒冷的毒,臉色鐵青,鼻尖通紅,對溫暖的渴求劇烈至極,反而令其他yù望都如被冰凍住。比任何時候都自bào自棄。
整個晚自修的時間,我都好像聾掉了。攤開的政治筆記上的每個黑色的字,都變成了一節小小的車廂,頭尾相連,匆匆地在我眼皮底下開過,三個小時都沒有從我的視線里開出。
幸好下課鈴聲響起時,我終於找到了這樣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來撫慰我那顆高高拎起卻搖搖yù墜的心。他是愛我的,而且太愛我。
他一定是因為這個才關掉手機不聽我的電話的。
他一定是因為這個才第一次和我分別後沒有簡訊關心我是否安全抵達。
他一定是因為這個,才在明明發現我的笑容勉qiáng得幾乎成了哭的時候,別過了他的頭去。我的心胸狹窄和平庸的自尊有些令我自己感到難為qíng。
不過,我很懂事不是嗎?
我不會忘記那一天,他終於在病chuáng上醒來時,在目睹了他已然殘缺的被石膏固定起來的左腿時,對我露出的難堪笑容,和慢慢滑過我微燙的臉頰的手指。
他說:“米砂,謝謝你的懂事。”
謝謝我的懂事,雖然,它也是我最大的天真和無知。
親愛的,我是不是也應該讓你知道,我是愛你的,而且太愛你。
——摘自米砂的博客《我在等著天亮起來》
冬天最後一場雪降臨的夜晚,是我的高三下學期開學第一天。
我在凌晨就聽到雪瓣跌落地面的聲音,拉開窗戶,看到一片螢光白。
安靜而短暫的寒假,在我收拾好一切開學所需物品並把兩個大箱子抬進爸爸的後備箱之後,就毫無疑問的結束了。這是一個註定落寞的寒假,因為我失去了他。
我用“失去”這個詞顯得是多麼的矯qíng。因為也許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擁有過哦。窗外的雪一直在飄,不大,下得固執而纏綿。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些怕看,就把窗簾猛地一下拉了起來。那聲音有些大,嚇得我自己猛縮了一下脖子,可是除我之外,並沒有別的人注意到我的失戀。米礫正在收拾他的東西,他沒有讓李姨幫忙,樣子看上去也很有條理。他終於脫下了他的那些奇裝異服,把稍顯小的校服彆扭地套在身上。那是天中的校服,我也有過兩套,只是,我再也沒有穿它的機會了。穿上校服的米礫看上去挺高興,他在客廳中央的白色地板上滑行,又立住,展示了他連續的絢麗轉圈,手托額頭,居然背誦了一句校訓:“天一中,展風流。發展中顯個xing,團結中爭創新。”
李姨正在拖地,只顧看他表演,差點自己踩到拖把摔倒。我也跟著沒好氣的笑了。米諾凡在樓梯上大聲地喊我們快點把東西準備好,米礫趁他沒注意朝樓上死翻白眼,然後溜到我面前悄悄地對我說:“米二,有天大的秘密,想不想曉得?”
米礫是個沒什麼秘密的人,所以他所謂的天大的秘密實實在在在是引起了我的丁點兒八卦之心,於是我很配合地看著他,等他公布答案。他朝樓上看了看,又朝往廚房走去的李姨的背影看了看,這才湊到我耳邊小小聲聲地說:“昨晚聽到米老爺打電話,好像是說高考太苦了,要把我們弄出國。”
什麼!?什麼什麼???!!!!
“說說而已。”米礫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笑嘻嘻地搓著手,沒出息到了極點。我忽然想哭。如果是真的,我真的可憐米諾凡。我曾經是他最大的驕傲,不是嗎?離開天中以後,我還是想盡力做原來那個米砂,不說眉飛色舞,起碼兵來將當,水來土掩,差可告慰還是可以的。然而事實卻是:更多的時候,我非要很努力很努力,才有可能不被這個貴族外國語學校的女生們甩在身後太遠。這個所謂的“貴族學校”,實在和所謂的高中相差太遠。多數學生,在高考前,就已經確立了出國方向,甚至申請好了外國的大學,幾乎無人為高考而奔波忙碌,拼的你死我活。可無形之下,我的壓力更加重。我每天都五點鐘起chuáng,獨自cha著耳機,才能稍稍迴避得了她們那種大聲朗讀英語課文時的氣勢bī人機關槍似的口吻。周末除卻回家,從不外出。鋼琴都有近半年未碰。打飯和出cao,更是都用近乎跑步的步伐來做。終於,一年過去之後,我站穩了腳跟,考試第一次衝到第一名。因此再也沒有女生故意把皮鞋踩得很重,泥水濺到我新換的白色校襪上來。這樣一想,我反倒是有些感激米諾凡的,至少這談不上是挫折的經歷,令我成熟了不少。所以,我從沒對他抱怨過。正在想著,米諾凡拎著一條金光閃閃的領帶從樓上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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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雪》第一章(2)
他走到我面前,捏著手中那條扎眼的有些過分的領帶,對我說:“這是一個生意上的朋友送的。今天要和他見面,不扎這條不行。我只會一個打法,你上次替我打得那個什麼溫結來著?你再替我打一遍吧。”“溫莎結。”我糾正他。他昂著脖子,把自己的衣領豎起來,等我替他把領帶圍上去。我仍然記得那打法,且永遠不會忘記。
手裡動作不過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