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羅蘭的白色雪紡長裙,有著最為獨特的蓬鬆下擺設計,似薄霧,又如同輕紗,卻挑剔到需要極細的二號腰才穿得下。除卻薄而細長的吊帶,和胸前那一抹似
呼被上帝隨意散上去的水鑽之外,再無其他點綴。
好身材的人往往對衣服很挑剔;但她們不知道最jīng致的衣服,非要最完美的身材來穿。
好比這條裙子,設計師要向穿它的人傳達的意思是:奢華和低調是同時擁有的,就看你配不配的上它。
這件價值幾十萬港幣的衣服,是吳明明送給蔣皎離開她選擇新東家的告別禮物,也是她生前最後一場演唱會的謝幕服裝。
我從錄像里看到當時的她,只梳一條平整的馬尾,連發圈都是黑色的。她的頭髮和她的眼睛一樣是純正的黑色,純正到讓人盯久了會以為自己瞎了。她懵懂無
知又充滿秘密的氣質,讓她看起來就像個從密閉了幾十年的紙盒子了走出來的洛麗塔女孩。她是我的堂姐,曾經是我們家族最大的驕傲,我以為我會跟她一樣紅,
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走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吳明明說的對,她有資本。除了好運,資本也是一個必不可少的前提。手袋是她的,連高跟鞋也是她的。說話的語氣,也要像她。這個我有把握,據說我剛剛
出事時,是大媽抱我的。她一直聽著我的哭聲沒有說話,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怎麼這麼像皎皎?她一哭,我就好像像當年一樣痛似的!”
當年大媽難產,蔣皎的出生並不順利。原以為她從此會一帆風順,沒有到終究還是紅顏薄命,空留一聲嘆息。
古木奇不知道從哪裡找來造型師,一個看上去愣頭愣老的小子,可是他的水平真是高,當他收拾完我的髮型,替我化好妝,讓我站在鏡子面前時,我簡直驚呆
了。
原來,我們,居然是,如此,相像。
她有的一切,我都有。我只是缺少好的設計和妝扮,缺少一雙有能力把握捧到天上的手,缺少一個機會,缺少一雙翅膀,不是嗎?
造型師看了我一眼,滿意的推開門,拍了拍手。古木奇很快走進來,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後拍拍造型師的肩,由衷的笑了。
“像嗎?”我問他。
他摸著下巴說:“我說了不算,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問問她你像不像。”說完,他朝門外揮揮手,我看到一個卷頭髮大眼睛的女生走了進來,沖我微微一笑。
我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不是曾經和我姐一樣紅的歌手夏米米嗎?
她不是死了嗎?怎麼也活著?
古木奇看著我,再看看那女生,然後說:“我已經替你們約好吳明明,她會在喝得半醉的時候遇見你們,今晚,就看你們了了。”
“放心吧。”那個女孩對古木奇說;“這一次我們贏定了。”
晚上九點半鐘,古木奇開車把我們送到一家夜總會。據說,那裡曾經是我姐開的酒吧,一場大火燒得一塌糊塗後,又被人買下來重建和裝修,生意還算不錯。
我們進了最大的一間包廂。古木奇對我們說:“我就在外面,放心,不會有事的。”說完,他關上門出去了。偌大的房間裡燈火昏暗,只有我和那個不知是真是
假的夏米米。我不禁感到一些毛骨悚然,她卻忽然開口了,聲音溫柔而甜美,她說:“你比你姐姐還漂亮。”
我聲音抖抖地問她:“你是夏米米嗎?”
“別怕。”她說,“我叫吉吉,是米米的姐姐。”
“哦。”我按住一顆撲騰騰亂跳的心,“你嚇死我了!”
她調皮地笑,說:“嚇死她才好。”說完,她走到點歌旁,替我點了一首歌,對我說:“你該唱歌了。”
正式那首《十八歲的那顆流星》。
隨著音樂響起,我坐到屏幕前高高的吧凳上,唱起這首曾經被我喜歡也被我遺忘的歌曲:```沒有人能告訴我,永遠啊到底有多遠,我們不再相信地久天長的
諾言,歲月將遺忘,刻進我們的手掌,眼睛望不到,流水滴不穿,過去過不去,明天不會遠```
我閉上眼,想像自己站在萬人體育場正中央的舞台上,到處是一片螢光棒的海洋,有人舉著我的名字做成的巨大海報隨著音樂搖擺,距離舞台最近的觀眾則齊
聲喊我的名字```從沒有如此投入而動qíng地唱過一首歌,我也從來不知道,這般投入而動qíng的歌聲,會將自己打動,我已經分不清屏幕上的她和台下的我,我感覺
我們已經混為一體,不能分割,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是她,她終於來了!
我全身上下禁不住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可我仍舊坐著沒動。我沒有選擇,唯有唱下去,不要停```
我感覺得到她正走近我,空氣里的每一個分子好像都在顫抖,她確實喝酒了,因為我已經聞到了酒jīng的氣味,看來一切都是古木奇安排好的。這一次,她比死
無疑!想到這裡,我心更定了,自始自終沒有看她一眼,直到她跌坐在離吧檯不遠的沙發上。跌坐的同時,她用一半沙啞一半驚訝的嗓音問我:“皎皎?真的是
你?”
我把話筒放下,調低音樂,站在吧檯上,轉過頭對她說:“Monroe,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