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梗著脖子回答道,但是對方銳利的視線看得她坐立不安,哪怕明知他不可能有任何證據來證明自己並非克洛泰絲本人,陸楠還是感到了一種畏懼。曾幾何時,在午夜忽然驚醒的時候她想過萬一身份被戳穿的可能,但到了真的必須面對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並不能像想像中那樣輕鬆自如無動於衷。
說到底她並不是克洛泰絲,她只是一個披著對方外殼的異界遊魂,她的所有權力以及地位都來自這個借來的身體而非自身。如果失去了克洛泰絲這個身份,哪怕陸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絕對無法在這個等級森嚴階級分明的野蠻世界裡出頭。
像是徹底看透了她的這份虛張聲勢,安茹公爵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您大概沒想過,其實我對克洛泰絲並不是完全陌生,她是個怎樣的人大致上我心裡很清楚。我的妻子可以說和她一起長大,對她了解甚深,結婚後沒有少在我面前談論這個表妹。我想,她沒什麼理由故意說謊,給出虛假的信息吧。也許有人會隨著年齡的成長變得不一樣,可克洛泰絲絕對不會是其中之一。她也許幼稚且任性,愛慕虛榮,喜歡奢侈的享受,抱著一份可笑的天真與浪漫,但在我得到的描述里,她絕對不會是一個冷酷到失去孩子後連一絲悲痛都感受不到的……怪物。」
說著他朝陸楠的方向前進了一步,陸楠本能的向後縮了一下,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恐懼,她不知道安茹公爵打算做什麼。如果他沒有說謊的話,那麼他應該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只是隱藏在心底裝作不知道罷了。可他現在忽然說出來到底想做什麼?他是個理性大於感性的男人,一定明白假如此刻陸楠發生什麼意外,整個帝國都會跟著動盪不安,他是不會輕易做出這種取捨的。
實際上陸楠覺得安茹公爵的底線尺度可以放得很寬鬆,比如為了帝國更好的運轉,為了塑造皇帝光明正確的形象,他毫無怨言的為自己當了幾年的打手,背上了諸多罵名卻根本不放在心上。這個男人是個實用主義者,只要能達成他的目的,什麼東西他大概都能犧牲。
所以他為什麼非要在這種時候忽然戳穿一切呢,陸楠想不明白。
但安茹公爵還在繼續。
「您也許會說,經歷了諸多事件後人都會變得成熟,但自從繼承皇位至今,似乎並沒有遇到什麼艱苦卓絕的磨難,讓您痛苦到整個人性格大變吧。從出生起就是備受寵愛的公主,在先皇去世前一直在宮廷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最大的苦難無非是被捲入繼位風波導致放逐到了遠離王都的鄉下。但那段時間前後加起來都不到一個月,您也沒有在物質和生活上遭到任何刁難。如果僅僅因為這種事情就導致性格突變,那您的意志是不是太過薄弱,跟後來您的為人處世更是徹底對不上了。」
陸楠見他好像並沒有抱持著什麼質問的意思,僅僅像是在闡述一件普通的事情般平靜,終於從那種被徹底揭穿的恐慌中恢復了冷靜。她心想原來在很早的時候安茹公爵就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可這人卻把一切都深深埋藏在了心底,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當陸楠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套話的時候,他心裡是不是在嘲笑以及戒備著自己呢?一想到這裡陸楠就感到火辣辣的羞恥,以及被人當做小丑的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