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敢让太医替他诊脉。
皇后的眼线遍布整个后宫,太医院自然也在其中。要是被太医查出来,他坤君的身份恐怕就瞒不住了。
屋内被地龙烘得暖和,郁衍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很快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人走近。
牧云归将他抱起来,牵过他一只手,轻声道:劳烦大夫了。
大夫?
大夫??!!!
郁衍蓦然清醒过来,果真发觉自己被牧云归抱在怀里,面前还坐了个须发尽白的老者。
老者将手指虚虚搭在郁衍脉间,正在诊脉。
郁衍一把将手抽出来:你做什么?
老者被他吓了一跳,牧云归道:这是从江都城请来的大夫,主人哪怕不肯回去,也得先找大夫看看病。
郁衍:我不看病,你让他出去。
牧云归眉宇皱起,语气难得有些强硬:主人
睡了一觉之后,郁衍身上的不适消退不少。他趁牧云归不备,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顺势在床上打了个滚,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郁衍背靠着墙,浑身上下裹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个脑袋。
郁衍坚持道:不看病,出去!
牧云归:
老者看了看郁衍,又看了看牧云归,摇头道:你这孩子,讳疾忌医怎么行,你夫君也是为你好。
郁衍:
牧云归:
郁衍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不是
怎么不是,生了病不肯医治,那不是讳疾忌医是什么?老者语重心长,坤君体弱,谨防小病拖成大病,莫要任性。
郁衍放弃与他解释,抬眼看向牧云归:你不听话了是不是?让他出去!
郁衍语气稍沉,似乎是经动了真怒。
牧云归心中疑惑,却不敢违背他,只得对那老者道:我先送您出去吧。
可这
牧云归没再让他说什么,将人送出门。
出了房门,老者还迟疑地往屋里看,不满道:你怎么能处处顺着他,生病不治这是什么道理?
没等牧云归解释,老者又道:不过老夫也能理解,惧内嘛。
牧云归:
牧云归道:我与他真的不是
无妨,我懂。老者露出一副同病相怜的眼神,悠悠道,不过我看方才那位公子精神还算不错,或许只是偶感风寒,不必太担心。
牧云归:多谢大夫。
派人把大夫送走,牧云归才回了屋。
郁衍还蜷在床榻内侧,警惕地看着他。
牧云归跪在床前:是属下自作主张,请主人治罪。
郁衍张了张口,小声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牧云归每次这样,郁衍都对他生不起气来。
更何况这次本来也不是他的错。
他从被子里爬出来,伸手去拉人衣袖:都说了你不用跪我,起来。
牧云归没动,问:主人可否回答属下,为何不愿看病?
我
郁衍神色迟疑。
他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但如果是真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下时局不稳,就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哪里有能力护着这个多出来的小生命?
郁衍明白皇室斗争有多残酷,所以他总是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有弱点,不要留下破绽。
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他怎么能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所以不要孩子吗?
郁衍其实一直很喜欢孩子,最近看了许多民间话本后,甚至就连坤君生子都不再排斥了。
如果是自己生出来的,肯定会更加喜欢。
而且那孩子会长得与牧云归很像,继承他超高的武学天赋,被他培养成最优秀的皇室继承人。
我不知道郁衍在脑海中被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拉扯着,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滚了两圈,险些滚下床。
牧云归把他接住,问:主人今日是怎么了?
郁衍不说话。
他自己都没想清楚,自然不敢将这个猜测告诉牧云归。
而且也不知道牧云归会怎么想。
再忠诚的影卫,会忠诚到愿意与侍主生儿育女吗?
没事。郁衍有些沮丧地说,我还想再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牧云归迟疑片刻,轻声问:属下能在这里陪陪主人么?
他很少对郁衍有所求,郁衍眨眨眼,惊讶地看着他。
牧云归道:属下担心主人身体。
哦,牧云归以为他是风寒,担心他病情加重吧。
郁衍点点头,让牧云归搂着自己躺下。
对方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郁衍躺在他怀中,只觉得方才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下来。
在郁衍过去那二十年中,他能想到最美好的人生便是,继位后迎娶一名与他两情相悦的夫人,再生几个孩子,励精图治,国泰民安。
现在他的想法依旧没变,可是他发现,如果那个人是牧云归,他好像也并不排斥。
他好像真的对牧云归有点特别。
郁衍把脑袋埋进牧云归怀里。
这可怎么办才好。
.
郁衍这一觉最终没睡得安稳,门外传来下人急切的喊声时,他刚半梦半醒。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出事了!
新年伊始,远在边关的大燕四皇子回京一家团聚。可就在半个时辰前,消息传来,四皇子在回京途中遭人埋伏,全军覆没。
尸骨无存。
而燕王在得知此事后,气急攻心,顿时病情加重,昏厥过去。
喜事变丧事。
一夜之间,宫里遍布的红绸灯笼皆被撤下,四皇子原先居住的寝宫更是挂满了丧幡,随处可闻女眷痛哭之声。
郁衍上完香,走出灵堂。
哪怕他与四皇子关系一般,但既是兄弟,按大燕规矩免不了守夜一晚。
郁衍从别庄赶回宫,又熬了一整夜,本就尚未恢复的身体现下已经有点吃不消。
他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刚走出寝宫,立即被人扶住了。
主人,没事吧?牧云归神情担忧。
守夜只能由几位皇子来做,牧云归只是在殿外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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