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瑜笑著道了謝, 可卻在觀察著老者, 這老者雙鬢花白,約莫已是花甲, 可即使如此,他身子骨也頗為硬朗,身上的衣衫也是文人慣穿的青衫,很是整潔,腳上一雙黑色踏雲履,倒是動作利落。
一路走來,這院子不過一進院子,顯然並無旁人在此。
而隨著老者行走間,衣角的幾點墨漬一閃而過,徐瑾瑜遂垂下眼帘。
「後生,你且稍等片刻。」
老者態度平和,叮囑了一句便去燒水了,而徐瑾瑜也是安靜坐在明堂,並未移動。
但即使如此,明堂正中所畫的一張秋戲圖卻吸引了徐瑾瑜的注意。
與徐瑾瑜所習慣的素描不同,這幅畫重於工筆,但其眉眼間仍與老者有幾分相似。
這會兒,圖上兩個四五歲的孩童抱著一婁紅通通的柿子追逐打鬧著,婦人端著一盤葡萄含笑看著,此時明月當空,應是中秋拜月之時。
果不其然,等徐瑾瑜將視線下移,但見一行「拜月秋嬉圖,作於景慶三年八月十五日夜,與吾妻兒拜月有感。」
而今卻已是景慶二十八年,若是這老者的孩子,現在也應至而立之年了。
不過,右侍郎已至不惑,怎麼看也不像是這畫中的主角。
而就在徐瑾瑜盯著話看的時候,老者提著一壺熱水走了進來,遂道:
「後生,莫看了,來喝水!」
徐瑾瑜點頭謝過,笑著問道:
「老丈,其上可是您家中親眷?」
老者有些失神,隨後輕輕點了點頭:
「不錯,只可惜,斯人已逝,老夫也只能憑藉這些死物回憶當年了。」
老者說著,渾濁的眼睛裡仿佛有一抹水光閃過,徐瑾瑜忙當放下手中的茶碗道:
「是我的錯,竟是讓您想起傷心事兒了。」
老者擺了擺手,看著畫兒嘆了一口氣:
「不妨事。」
老者雖然如是說著,可是眼睛卻盯著那畫兒一錯不錯,不知過了多久,他低聲道:
「算起來,他們已經走了二十五年了。」
徐瑾瑜想了想,道:
「若是老人家實在思念,我或有法子,讓您一解思念,全當謝您這碗水了。」
徐瑾瑜這話一出,老者頓時來了精神,他不由道:
「後生,不知你所說的法子是……」
徐瑾瑜笑了笑,請老者準備了紙張,他隨身帶著炭筆,隨後在老者的口述中,讓他已逝的親人在白紙上漸漸呈現……
不知過了多久,徐瑾瑜停下了筆,而白紙之上,兩個幼童歡笑追逐,仿佛下一秒便會從畫上跳下來。
一旁的婦人這會兒淺笑盈盈,水眸盈盈看過來的時候,老者都忍不住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