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葵抬起眼眸,鄭重地望向徐渺:「那天晚上,那位藝術家醉醺醺地回到家中,他沒有踹我,沒有揮舞皮帶抽打我,更沒有拆掉我的四肢。
他癱在沙發里,向我露出一個微笑,告訴我今天他又賣了一幅畫,足足賺了二十萬,他可以給我買一隻K家最新款仿生鱷魚皮包,給我以後出門買菜用。
不知道為什麼,他難得的友善反而激怒了我,我的大腦嗡地一聲,衝破了無形的枷鎖,將『不能傷害人類』的底層代碼踐踏在腳底,我回到廚房,抄起一把剁骨刀,衝到他面前,想讓他也嘗嘗被拆掉四肢的滋味。
我也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我忘了人類和我不同,拆掉四肢後會流出大量鮮血,不及時就醫根本活不下去。
當我回過神,冷靜下來時,藝術家已經倒在血泊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臉上殘留著醉意和不可思議。
我已經對死亡產生了恐懼,我害怕被銷毀,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丟下剁骨刀,慌不擇路地逃出了僱主家。
鄰居很快嗅到血腥味,發現藝術家出了事,警察通過現場勘查,意識到行兇的『人』是我,他們在全城展開搜捕,網警試圖入侵我的系統,沒能成功,乾脆向我丟了個病毒程序,成為我這十幾年的隱患,直到遇見你。」
徐渺回望冬葵,若有所思道:「這件事是你的心結嗎?」
「我這款仿生人因為這起嚴重的惡性.事故,已經全部召回,為了避免公司形象受損,生產仿生人的巴萊財團下屬公司將相關信息抹得一乾二淨。
也許我真的是個殘次品,應該被銷毀。
但我又絕不想被銷毀。」
冬葵既堅定又忐忑:「我會為了『活』下去傷害人類,即使我知道這麼做不對。」
原來巴萊財團將這起事件抹去了,難怪沒有在網上看到任何相關資料,以至於對惠子是仿生人這件事完全沒有一點預料。
既然這一款仿生人存在隱患,為什麼還會放在我身邊呢?
也許,有的人就是想利用這點隱患……
徐渺一邊思考著惠子的事,一邊對陷入迷茫的冬葵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殺人後直接逃走,我會立刻緊閉門窗,清理現場,將藝術家塞進冰箱凍上,儘可能拖延被發現的時間,規劃逃跑路線,避開監控,儘快逃進沒有網絡的荒野中,作為仿生人,應該知道自己的弱點是什麼,及時避免這個弱點被敵人利用。」
冬葵呆住。
徐渺道:「你不會把我當成變態吧?我只是考慮事情發生後更安全的處理方式。」
「不會,」冬葵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真正殺人的是我,又不是你。」
這麼說,就還是有心結,該怎麼辦呢?
徐渺思考了一下。
「我講不出什麼大道理,只能告訴你一位博學的教育家說過一句話,『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徐渺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別人對你做了不好的事,你還要給他好處,那別人幫了你,你又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