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她所學習的格鬥技巧不是用於保護某個大人物, 也不是為了暗殺主人的死敵,更不是某些聚會上,那些少爺小姐們觀賞的助興節目。
她那些與無數變異生物搏殺鍛鍊而得的經驗,竟然真的可以用於荒野中的廝殺。
這裡是文明的禁區,人類聞之色變的死亡之地,迫使所有倖存者龜縮城市數百年的恐怖蠻荒。
她竟然會在這樣一個地方戰鬥,空曠的原野上倒伏著三百年前的遺蹟屍骸,鋒銳的單分子刀刃穿透變異生物的血肉濺出一蓬蓬血花,一時間她的身影跨過時間長河,與數百萬年前剛學會使用工具的原始人交錯,那時的人類在同一片大地上為了生存而戰,一步步擴大整個族群的棲息地。
她在一次次舉起刀刃的過程中,聽到耳畔響起鮮血涌動的汩汩聲響,她能感受到肌肉生理性的酸痛,精神卻越來越亢奮,她抬起眸子望向最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正是徐渺在前方帶路,擊殺了絕大部分偷襲的怪物,她和其他人才能如此順利地突進到這裡。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個荒誕的、不知從何而起的念頭。
她們跟著徐渺小姐,衝進了荒野,打破了人類幾百年的恐懼,是不是就像第一個鑽木取火的人一樣,為人類文明的延續點起了一縷細細的火苗呢?
冬葵沒能全心全意投入戰鬥,她心裡一個壓不下去的念頭,就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如果徐渺直接丟下這列火車,以她的個人實力,完全可以規避掉與象龜作戰的風險,穿過荒野回到城市,回到安全、有保障的防護罩里去。
徐渺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但她卻沒有這麼做。
冬葵知道她不到最後一刻不會放棄那些乘客,也知道這才是一個組織領袖應有的魄力。身為仿生人,底層代碼永遠是優先保護人類,她本應無條件支持徐渺。
可她內心總是不自覺地把徐渺當作那個需要她照顧的小女孩,她真的希望徐渺永遠平安、快樂。她甚至產生了人類才有的自私心理,走吧渺渺,請你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為什麼一定要救他們,你才是最重要的。
私心野草般瘋長,冬葵卻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這個瞬間她加深了對人性的理解,她感覺到大腦中的晶片在處理那些複雜的數據,那是理性與感性碰撞激發的矛盾情緒爆發出的恢宏數據,那些數據令她更完善了——更像人了。
她胸口迸濺火花,她體內的藍血發燙,在血管中橫衝直撞,人性沒有減損她的戰鬥力,反而令她更有力量了。
真奇特啊,她握緊五指,說不清是為了徐渺,還是為了那列車中上千無辜的乘客。她只知道,她是在為守護而戰。
她揚起櫻花髮簪延展而成的單分子細劍,捅.入衝擊隊伍側方的變異生物額心,鋒銳的劍身在雨夜划過一道閃電般的弧線。
一滴溫熱的血珠從劍尖滑落,滲入濕潤泥濘的土地,髮簪硌著掌心隱隱發燙,惠子死前的記憶從內存中翻湧而出,冬葵仿佛嗅到了那枚焦黑晶片的淡淡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