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你長個子,確實要補充點營養。」
幾雙筷子夾起菜湯里為數不多的肉片塞進少年碗裡,少年連忙拒絕,要把肉都留給懷孕的姨媽吃,姨媽說她都吃成大胖子啦,吃太多不好生,還是孩子們吃吧。
一家人推來推去,最後還是胡楊的長女一錘定音,平均分配,懷孕的姨媽、頭暈的弟弟、最小的妹妹各自多分一片。既然是家人,就該同甘共苦。
胡楊背著短弓和箭簍回到家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和諧的場景。
她的長女握著剁骨刀,均勻切著一個被墨汁般濃稠的液體浸染的、五官已經成型的嬰兒,把肉一片片分給心愛的家人們。
嬰兒的臍帶還連在她妹妹破開的肚子裡。
大快朵頤的人里有弟弟,有外甥女,有妹妹的長子,半小時前還摩拳擦掌要獵取三眼禿鷲為母親分娩祈福的小少年,接過親妹妹的血肉,吃得香甜。
胡楊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後,又像被凜冽的朔風貼面刮過,一寸寸破裂了。
房間裡甚至沒有血腥味,那種古怪的墨色液體流了一地,好像這樣就不是她妹妹身體裡流出的血肉了。她寄予厚望的長女笑著轉頭,招呼著母親:「一起來吃呀。」
胡楊沉默地望著長女,性烈如火的她難得有這樣安靜的時候,女兒似乎意識到什麼,一點點收斂了笑容,圍坐在餐桌邊的家人們似乎也意識到什麼,抬起頭,直勾勾地望向了胡楊。
「吱呀」一聲,胡楊帶上了大門,取下了背上的短弓,這把弓本來要送給女兒,作為她的成年禮。
「梆、梆、梆。」
「梆——梆——梆——」
「梆!梆!梆!」
敲響了「三短三長三短」的告警信號後,胡楊從身後的箭簍中抽出一支箭,箭尖對準了女兒的眼睛。那隻眼睛無辜卻又邪惡,把她涕泗橫流的狼狽模樣照得一清二楚。
原來她哭了,胡楊想,她好像很多年沒有哭過了。
徐渺驀然轉頭,大步走出小樓,遙遙望向鐘聲響起的方向,那是一座低矮的平房,與周圍的民居幾乎沒有區別,徐渺卻一眼就看見了它,因為它的房頂站著一名擁有耀眼金髮與蒼白皮膚的瘦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