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果,沒有尤明許。
如果沒有,過去的那些日子。
沒有塗鴉、小燕、冠軍、陳楓和老九,他們一心一意追隨他去證明正途。
他也許真的會想要放棄。
這些都是他的光。在那個晚上,差一點就從指間全部熄滅。靈魂在拷問他,是要輕鬆地跌入黑暗,還是要承受更大的折磨,從腳下埋滿屍骨的泥沼中,爬回溫暖明亮的人世間。
其實他從未有過別的選擇。
從未有過別的答案。
殷逢的鼻子陣陣發酸,心卻像是回到了那一個個寧靜的,亮著橘色燈光的夜裡,在和尤明許說話。只是與她這樣短暫的交談,甚至還只見文字不見面,卻令他奇異地恢復成原來那個人。那些邪念、那些被克制太久的渴望,在她面前,卻漸漸沉入冰涼的水底。
他說:“我不會讓你為難。如果最後查證的結果,真兇依然是我的第二人格,我們其實也沒走什麼彎路,把他當成我們的對手,送到監獄或者死亡那裡去。”
尤明許本來聽他假設第二人格不成立,心裡好受了些。可現在他又繞了回來,語氣還這麼沉靜無情,她忽然又感到陣陣刺骨的寒意,絲絲縷縷侵襲。
原來他,也沒有什麼把握。
尤明許說:“好,我明白了。”
殷逢的手指停在鍵盤上方。
平時兩個人總有說不完的廢話,如今卻總是無語凝噎。
那頭的殷逢,定了定神,看著滿屏密密麻麻的聊天記錄,突然間,原本空蕩蕩的心,仿佛也被什麼無聲無息填滿了。他笑了,這一瞬間,英俊的臉上,深邃的眼,仿佛已恢復平日裡冷冽幽沉的光。
他說:“我和阿許聯手了很多次,這一次,也會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現在,你和我都被懲罰者摘出來,當成障礙掃平了。我想這正證實了我原來的假定——他們就要行動了。那不是培養幾顆種子,獵殺幾個罪犯那麼簡單。針對我的這步棋,他們埋了這麼久,都捨得犧牲掉。說明他們會有大動作。如果我是懲罰者的首領,那會是一件可以徹底貫徹表達我的意志的事,一件可以影響很多人,甚至讓世人都知道懲罰者宗旨的事。這樣,他們的殊死一搏,才是無悔的,值得的。我想,他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而且,這件事如果最後做成了,還可以栽到我頭上——我不是在逃嗎?而真正的懲罰者首領,根本沒有現世。那麼他們的組織,就可以永續下去。再過些年,他又可以培養出新的懲罰者。”
他語調平靜,尤明許卻聽得驚心動魄。她不得不承認,殷逢說得有道理。對方不惜犧牲掉蘇子懿和李明棣,等於是圖窮匕首現。一定是要展開最後的反擊了。只是,就算能猜到對方的意圖,我在明,敵在暗。俗話說得好,有百日做賊的,卻沒有千日防賊的。天大地大,這城市的一千萬人口,都有可能成為懲罰者的目標。神仙也無法預知,他們的具體犯罪計劃,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