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了..」許苑咀嚼著醫生的話,「是..像電視上那樣當成醫療垃圾一樣處理了麼..」
看著少年眼睛裡慢慢變渙散的亮光,醫生心裡突然閃過不忍,他開口安慰道:「沒關係的,你還年輕,未來還可以有很多小..」
小孩兩個字沒說出口,醫生自己倒愣住了..
他差點忘了,面前的小傢伙已經被摘除了子宮,摘除手術還是他親自主刀的。
許苑看著醫生喉嚨艱難的滾動,眼睛裡有蔓延開的難過。
許苑還以為醫生是同情自己的遭遇,明明他自己已經夠可憐了,他卻還努力彎起眼睛安慰醫生:「我沒關係的..」
"原本我是想請您從他的身上抽點血做親子鑑定..他的..他的父親.."許苑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禮貌地用了「父親」兩個字形容顧亦銘。「他的父親一直說他是不知從哪兒來的野種..」
"是我太沒用,沒能保護好他,他都沒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一眼..."許苑眼裡蒙著一層灰色的塵埃,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掙扎著什麼,「做了親子鑑定,至少...至少給他一個清白的名聲..他從來都不是..野種..」
這一下,門外的顧亦銘幾乎連站著的力氣都不剩了。
許苑的話像千萬根刺,插入心口到處鮮血淋漓,他抖著手捂著胸口,他不得不拱下腰,他疼得喘不過氣..
他一個人呼風喚雨,走過那麼多的大風大浪,獨獨這一次,他找不到任何方法,他不知道該怎麼讓許苑和自己不那麼疼..
他多想就這麼衝進去將少年抱在懷裡,和他說一萬遍的對不起...
可是他不能..
原來愛是深入骨髓的毒藥,給了你後悔的時間,但根本不給你挽救的機會...
醫生這下終於明白為什麼少年病種命懸一線的時候為什麼還堅持請他做親子鑑定,原來不是為了證明自己,而是為了給他肚子裡沒能活下來的小可憐正名..
醫生其實並不樂意為顧亦銘說話,他只是不忍心看少年露出如此難過的表情,他委婉地勸解道:「你放心,顧總是認這個孩子的,你也看到了,他很難過。而且現在科技很發達,你們一定還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醫生話還沒說完,許苑的音調卻突然拔高起來,「不會的。」
「我和他不會有小孩的。」
許苑說的肯定,以至於醫生就差以為是哪個護士走漏了風聲,讓少年得知他自己已經被切除子宮再不能生育的事情。
但很快,許苑又接著說道:「我恨他!」
許苑用力過度,他的聲音里不由帶著喘,他放慢了呼吸,像是好不容易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期望,聲音變得低而堅定,「我會找一個愛我的人,我要為他生很多寶寶,但這個人不是顧亦銘,永遠永遠也不可能是他了 ....」
..
顧亦銘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耳鳴聲在腦袋裡尖銳地迴響..
他眼前黑壓壓的一片,他看不清面前是路還是川流而過的汽車,少年的聲音像燒紅的針,刺破血肉,在他的掌心拉出橫亘掌紋的血線..
「但這個人不是顧亦銘,永遠永遠也不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