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覺得有些異樣,微微側頭,兩道銳利的目光定定看著我。
林放。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我卻明白他想說什麼。我側頭,只見霍揚一臉不耐煩,羅武則有些茫然,一雙眼就瞅著我和霍揚。
林放在說:你要他們,給你陪葬麼?
“大膽!為何不跪!”有宦官尖細的喝斥著,公主眼中慢慢浮現得意神色。
我從矮几後走出,慢慢跪在林放身側,聽見身旁霍揚罵了聲娘。
“本宮還以為戰清泓有何不滿呢?打算抗旨嗎?”公主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我垂著頭,卻可以想像出她鄙夷的神色。
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右手。白皙的手上淡青的血脈似要破皮而出,忽然讓我想到了死亡。
“區區寒門女子,哼!”公主冷笑道,宣讀了聖旨的內容。
卻是皇帝嘉獎,賞金賞地萬千,但也削了我們幾人的官職。封林放為威武盟主,大概是要他專心致志的做皇家在武林的代言人。
末了,林放雙手接過聖旨,淡淡道:“糙民謝恩。”
溫宥的聲音響起:“既然聖旨已宣,大家也乏了,今日便散了吧!”
我抬頭,看見公主咬著嘴唇看著溫宥,溫宥卻沒看她,目光淡淡的看著前方。
曾幾何時,溫柔、英俊、胸懷大志英勇無畏的溫宥,也開始有這樣寡淡的神色?
我朝林放道:“盟主,仗打完了,我也不是將軍了,我走了,我要退出武林。”
林放猛然回頭看著我,與我相握的手瞬間緊箍。我微微使力便輕易掙脫。不待旁人言語或動作,我幾個起落,奔出公主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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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我推開屋門,屋內的爐火才讓我感覺到自己一身清冷。小藍正坐在燈下做女紅,抬頭見我,將刺繡胡亂塞到包袱里,面露欣喜:“小姐,我們現在可動身去找老爺夫人?”
我點點頭:“小藍,要你暫時跟六師弟分開,你真捨得?”
小藍很有氣勢的拍拍胸膛:“小姐,我豈是重色輕友之輩!況且你不是說過,小別勝新婚呀!”
我是說過,當初離開建康時說過。
小藍拿出一個信封,放到桌上:“小姐,走吧!”
我接過她手上一個包袱,披上黑色斗篷,轉身出門。
夜極為清冷。積雪未化,上邊只有我兩個的腳印。我們從馬廄牽出兩匹駿馬,踏入夜色中。
回到建康後,已收到爹娘的信,他們在揚州昆寧郡。其實這些日子,我愈發思念爹娘。踏入江湖這兩年,無一日不是腥風血雨。如今我的雙手已經沾滿鮮血。
爹信中說:“你在外野了兩年,該回戰家了,真正接掌門主之位。”
其實我猜,他們是猜出了我的變故。
我二人行了數里路,已至建康城東郊。卻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個鄙夷的聲音道:“作師父的,竟然想扔下徒兒麼?”
我和小藍面面相覷,望著急急勒馬停在我們面前的霍揚。
“霍揚,我要引退了,你還可以在武林gān一番大事業。”我誠摯的道。
雖然夜色很黑,我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霍揚白了我一眼,道:“白痴。”見我們愣住,他不耐煩的道:“我記得我拜入的是戰家門下,不是林家、夏侯家。”
“但是……”小藍為難道,“老爺不喜歡你。”
霍揚看了小藍一眼:“我也不喜歡他。”又看向我,“廢話那麼多,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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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chūn天到了。
昆寧郡臨海,此時冰雪初融、山峰盡綠,一派錦繡。爹索xing在城中買下一間大宅,一副安居樂業的意思。
說讓我回來行使門主之責,其實卻無甚事。一個月來,整日與小藍、霍揚窩在宅中,渡過寒冷冬日。
多日前,我已棄劍用刀。
這的確是段痛苦的經歷,尤其陪練是霍揚這個武林刀譜榜排名前三的刀客。
刀不同,講究凌厲和力量;劍講究的則是速度和靈巧。刀的方向和力道對於我來說,比劍更難控制。
起初幾日,我與霍揚在庭院中練刀,被欺負得夠嗆。霍揚表面一聲不吭,行為卻極為小人得志,在連勝我十招後,換單手使刀,再換左手使刀將我斗得趴在地上。
爹在一旁看了兩天,沒啥表示。過了七八日,卻有戰家門下一名dòng主深夜求見,四十來歲的漢子,悄無聲息的將背後的黑色包裹托上。
娘“咦”了聲:“什麼東西?”
爹拍拍娘的肩膀,看我一眼。
我走上前,接過包裹。黑色布巾無聲滑落,露出一柄黑色的刀。刀鞘是黑色的,雕刻蛇紋花枝。沉甸甸的一把,我雖不懂刀,隔著刀柄,卻能感覺到一股溫熱之氣。
玦,是寒涼的。這柄刀卻是微微的熱。
“此刀,名為<帝流>。”送刀人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