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接過聽筒,張姐則抹著眼淚在一旁給我包紮手上傷口。
“景陽,是我。”我說,已經幾個月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我不明白他到底什麼意思。
“少寒。”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無比熟練的吐出我的名字。
我不悅:“叫媽。”
聽筒里傳來他的低笑聲,我幾乎可以想像出他不置可否的樣子。
“到底有什麼事?”他收起笑,字字有力,是他一貫的作風。
“我要見你。”我說,又加了一句,“我一定要見你。”
電話里很安靜,只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我猛然將手從張姐手裡抽出來,引得她和護衛隊長一陣驚呼。電話那頭呼吸驟然加重,我說:“易景陽,我手邊就是玻璃碎片。如果你不同意,你就等著給你老娘送終。”
我掛掉電話。
十分鐘後,護衛隊長一路小跑而來:“夫人,飛機一個小時候可以起飛。”
我點點頭,回屋收拾行李。張姐和朱婉迎上來:“夫人,到底怎麼了?”
“沒事!”我笑道,“小孩子不聽話,我去收拾他。”
兩人卻笑不出來,他們擔心我。易景陽的威信、名氣,與他冷酷無qíng的xing格一樣聞名於世。在他二十歲以後,就沒人敢頂撞於他。
我在自己房間,將幾件衣物扔進箱子。
“咚咚!”有人敲門。誰在這時候打擾?我不悅:“進來。”
小傅撲通一聲撲進來,跪在地上:“夫人!請您救救嚴家山!”
我的手頓住,轉身向他:“怎麼回事?”
這個平日堅qiáng的漢子流下淚:“他前幾天被主人下令帶走了,據說主人很可能想處死他!我……我們都不清楚怎麼回事!夫人,求您念在他年幼無知,一定要救他!”
我深吸一口氣,上前扶他站起:“我一定盡我所能。”
第二十一章
坐在狹窄的飛機里,只有機師、我和幾名衛兵。短暫的顛簸後,飛機開始平穩飛行。
今天是個大晴天,我看著飛機外碧藍的天和簇擁的潔白雲層。五年了,我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刻,得以離開易景陽軟禁我的地方。
今天中午小傅的哭訴依然讓我困擾,為什麼景陽突然要殺他?這為我這次與他的相見又添了一個理由和矛盾。
易景陽,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二十年來的相依為命,卻換來如今他莫名的控制。
他一度是我的唯一、我的希望、我的驕傲。
在當年投奔我的父親後,在他的財力支持下,我一直都給他最好的一切。吃穿用度、教育、身體鍛鍊……而我自己,一心一意做好他的後勤。我自己也有去念過一些書,卻也未在刻意去拿什麼學位。
景陽從小便展現出驚人的天份,在美國接受教育五年後便進入了普林斯頓,二十歲便獲得博士學位。他每一天的進步,都向我表明他將會在多年後如何影響這個世界。也就是那一年,他以一篇關於生化人的文章震驚了全球,而那篇文章,正是元靈型人造人的理論基礎!
我於是倍加振奮和期待,期待他創造出楚忘。
他明明就是我的希望,我的驕傲。即使我只大他十歲,即使他在外界取得無數榮譽,在我面前,他也是乖乖的叫我母親,乖乖的聽我教訓,乖乖的讓我拂過他柔軟的短髮。
就好像明明昨天,他還將頭靠在我腿上,說,媽媽,不要離開我。
而如今,他卻幾乎掌控了整個世界,也不屑於見我一面。
是哪裡出了錯?哪裡出了錯?
飛機輕微的顛簸著,我突然不忍再看窗外金huáng的日光和觸手可及的雲層。我拉上遮光板,靠回椅背。
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是從我得知他的實驗被科學界聯合反對開始,還是他與某個qiáng國政府聯合,追殺反對元靈人造人實驗的各國政要、科學家開始?
還是從,絕大部分人類,為了維持人類基因的純正、維護道德倫理、捍衛人類靈魂尊嚴不可侵犯,與以易景陽為首的元靈人造人理論推崇者宣戰開始?
都錯了,全錯了。
我閉上雙眼,往事如電影般,在我腦海里電光火石的略過……
易景陽十五歲那年,進入世界最優秀的大學。父親給了他足夠的錢,我也認為他可以獨立了。直到一個月後我去看他,站在給他租好的小房子裡,看著他手腳笨拙的,拿起嶄新的廚具想給我做個簡單的麵條,讓我心疼得哭了。
他那時還沒有我高,十五歲的少年,臉頰白皙、xing格柔軟。他小心翼翼的牽著我的手:“少寒,你真的不管我了嗎?”
見我不做聲,其實當時我是在為他難受。
他又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媽。”
我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
所以我在那套房子住下,在他攻讀一連串學位的時候,我一心一意的照顧他。我是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了。他也爭氣,年少便已揚名全國。有時候他做實驗會到很晚,也都會回到租住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