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宸思緒有些飄忽,看著御花園的景致便會想起他們在這裡度過的時光。
從小到大,從春秋到冬夏。
“阿福,你說,朕是不是,太依賴她了。”他悵然開口,自知失言,此時卻也顧不得了。
阿福自然是知道這話中的“她”是誰,也知道他主子慣來只關注這一人。若是說依賴,那是自然的,雖說現在政事上他已有自己的主見,但還是一旦得到荀王爺一個肯定的眼神,都會不再猶疑,而一旦荀王爺帶頭反駁,他固執己見一陣,很快也會被說服。更不用說,其他方面的依賴。
然而,真的只是依賴嗎?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阿福並不敢說。“陛下對王爺的信賴,天下人都看在眼裡。”
牧宸卻搖頭,“不,不是,我也不知要如何說,我想要為她獨當一面,可卻又不想她因此遠去。依賴是不是……”
變質了?
燈芯一跳一跳閃爍著,阿福上前重新點了點,總算是安穩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是誰都不點明。
“不如,這般。陛下還記得先帝曾說,哪日對荀王爺欲發困惑猶疑,便去祠堂見他留下的信。”
牧宸也想到了此事,當時他不知他父皇所說究竟為何,自己又怎會對言哥哥有疑,現在他有些明白了。
“宸兒,荀言此人,來日必將成為你的肱骨,你的軟肋,你若疑之,祠堂木匣見信如見吾。”
阿福料想他會去祠堂,甚至已經準備安排宮人一早備轎,卻不想牧宸比他想的更為心急,“阿福,備馬。”
皇家祠堂當時並沒能從北都移過來,新祠堂冷冷清清只有先帝一人。祠堂在城郊,牧宸趕過去時已經是三更天。他只讓幾個御前侍衛跟隨,便自己下馬進了祠堂。
他很快找到了牆壁上的一處中空,抽出磚頭,拿出一個灰撲撲的木匣,木匣里有一封信。
即位七年,先帝亡故七年,看到熟悉的字跡,熱流湧上眼眶,卻又馬上被他壓了回去。除了前面幾行溫情的問候,他窺見了這個令他驚懼不已的秘密。
“見信如唔,若有一日,正如今日,你疑她,大可扳倒。只是,不語非常人,她實為荀家獨女,因大勢所趨扮男裝數十載,絕無奪位野心,也無奪位實力。她忠於大魏,忠於你,不求鶴書沓來,不求路拾青紫,便若有過,望你善待之,荀老九泉之下亦有知。”
荀家獨女。
四個字扎進了他的眼,他恍然知曉了為何她總是拒人千里,為何給她看診的太醫總是那一個,為何她纖細體弱,為何她男生女相,她的墨寶再大氣磅礴,也掩不住那寫在批註的娟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