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中央站著的是這將軍府的夫人,也是唯一的女主人,曾經的左相傅家四小姐,現在的陸夫人。
陸修涼看著案桌旁立著的人,輕輕蹙眉,將手中的案卷擱到桌上。
“怎得穿這樣單薄。”說著就要站起身去握她的手。
傅月苓有片刻恍惚,她從小體寒,每逢冬季便手爐不離身,今日竟是忘卻了,想起昨日在府中聽到的傳聞,心中更是苦澀難當。
自她兩年前嫁給陸修涼,原是存著和他好好過日子的心的。
她和他沒什麼感情,卻因一場陰謀牽扯到一起,自己名聲盡毀,不得不嫁給他。
更何況,父親因被誣陷勾結敵國謀逆造反而撤職入獄,大哥更是被奪了大理寺少卿的官位,傅家一朝落敗,她自此孤苦無依。
那時的她再也不是京城中美艷動人、風華絕代的傅家四小姐,而是一個聲名狼藉的罪臣之女。
她是感謝他的,給了她一個棲身之所。
雖然當年她的清白之身被他奪去,但他們都是踏入了奸人的陷阱,那是場意外,她誤喝了有催、情藥的茶水,而他則中了迷香。
原本都是一場意外的,她從不怪他。更何況成婚後這兩年,兩人雖是睡在同一室,卻一直分榻而眠。除卻那稀里糊塗的第一次,他再沒有碰過她。
相敬如賓,克制守禮。
在這陸府中,人人尊敬她,從不因那件事而輕曼她。她早知這是陸修涼的意思,因為她曾親眼看到過陸修涼將一個背後說她壞話的丫鬟打死,又在無意間撞上她的目光時,侷促地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那一刻,她心動了。
除了家人,沒人再這麼護著她。後來,她沒了家人,卻有了他做依靠。
就如此刻,偌大的將軍府,每一室她可能去到的地方都擺滿了炭火,溫暖如春。
他對她的好總是潤物細無聲的,如果不是她這半年漸漸走出陰霾,費心去觀察,都沒辦法感受到他這番心意。
傅月苓心中一痛,後退半步躲開了男人的手。
陸修涼怔了一瞬,手指頓了頓,虛握成拳收了回去,臉上的柔和不減。
“我有事問你。”她努力克制著顫抖的聲音。
“何事。”
“我且問你,當日你我被暗算之時,你是否完全喪失理智,還是你並未真正中招?”
陸修涼麵色冷了下去,直勾勾看著她霧蒙蒙的眼睛,半晌道:“那時我確實是清醒的。”
果然啊。
傅月苓只覺心頭被刀刺穿,凜冽的寒風呼呼往心口灌。
陸修涼是何人,十三歲投軍奔赴戰場,十七歲戰功赫赫被封為少年將軍,二十歲被封為鎮國大將軍,二十二歲斬殺敵國二王子,一舉殲滅叛賊平復西南。少年將才,馳騁戰場十餘年,如今才二十五,朝中便已無人可比。
區區迷香,怎麼會讓他喪失理智,淪為別人刀俎下的魚肉任人宰割呢?
她又想起今天在府中的小花園,她在假山後面聽到那段對話。
“蓮兒姐姐,我新進府不懂事,夫人真如傳言一般好相處嗎?”年輕又稚嫩的聲音,她分辨不出是誰,但這話里提到的蓮兒她卻再熟悉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