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微微抬眼,低垂的眼睫掩蓋住了眸中一晃而過的詫異,只捏著紫砂的壺柄,眼觀鼻鼻觀心的開口,“大周朝宮規有雲,後宮不得妄議朝政。”
就在謝昭昭以為謝執不欲與她說這些,對面的男子又淡然道,“大約,是因為葛家。”
謝昭昭心中微訝,不但訝異於謝執的坦白,也驚訝於如今謝家的勢力,是當真已經能窺探到這樣的天家密事了嗎?
易地而處,若她是蕭淮,有這般手眼通天的臣子,只怕也如鯁在喉。
“前車之鑑,後車之師。如今的葛家,未必就不是往後的謝家。”謝昭昭定定的看向謝執,不想錯過他神色中半分的異樣。
果不其然,一直悠然烹茶的人,在聽到她的這句話,捏著壺柄的手一頓。
謝執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句話會從謝昭昭的口中說出來。他自是了解自家妹妹,也清楚她與皇上過往的那些糾葛,這些年謝家在朝中的處境,他與謝遠清從不和她多說,便是不想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他輕嘆一聲,終於看向謝昭昭,卻在對上她隱隱帶著幾分希冀的眸色時,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急流勇退,談何容易。皇上若當真對謝家起了猜忌之心,又豈會給謝家留後路?
與謝執不過片刻的對視,讓謝昭昭一顆心莫名的盪到谷底。男子神色中欲言又止,躊躇、不願、不忍交織。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謝執如此明顯的情緒外露,而那紛繁複雜的情緒背後,似乎還有一股隱隱的不甘。
不甘於被這樣的情勢所脅迫,不甘於這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無奈。
“哥哥,我只問你一句話。父親……”謝昭昭微頓,垂首看向茶盞,碧色的茶葉在盞中微盪,旋了一圈又一圈,最終盪入盞底,像極了掙扎中的謝家。
“是否真的有過不臣之心?”
——
謝昭昭回到皇宮的時候,已經接近酉時。碧荷這一日守在內務府與小太監閒話嗑瓜子,收穫可謂頗豐。
“娘娘,奴婢打聽的一清二楚了,當日在御花園裡栽種貢蘭的宮人,如今已經被統統調至京郊的行宮,一個不剩,這不是明擺著就有貓膩嗎?而且奴婢還聽說……”小丫頭瞥了眼外間,壓低聲音在謝昭昭耳邊道,“麗妃娘娘的表哥前些日子來過一趟內務府,尋過一個小太監。可巧的事,這小太監在去往京郊行宮的時候,突然染了惡疾,每兩日,便死了。”
這便太巧了。